第88章
沈凤岐茫然地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
他现在的样子狼狈得很，眼睫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如暖玉般莹润的脸颊上还粘着火场飞溅开来的黑灰，整个人灰蒙蒙的，既好笑又可怜，就像掩在瓦砾中的明珠，又如雾天里的星星。
待眼里映出小斋的身影后，沈凤岐空洞无神的眼睛才慢慢转动起来，身上也有了几丝鲜活气。
“……小斋？”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齐小斋微顿，随即笑道：“是啊，阿岐哥哥，是我。”
她本以为沈凤岐会生气她没有早点出来，又或者指责她乱跑。
可下一息，沈凤岐却紧紧搂住了她。
他全身上下都在发抖，细细密密，连声音都是颤着的，温热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连不断地滴落到她的衣领里，热意滚烫。
“小斋，你没事、太好了……”
齐小斋的神情蓦的变得柔软起来，她回搂住沈凤岐，一边轻轻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一边笑着叹气：
“阿岐哥哥，你可真是……”
她忽又止了口，语调温柔，“你爹娘当年怎么会舍得对你偏心呢？”
***
夜色渐浓。
沈凤岐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后，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被沾染的浮灰，便被齐小斋推到了无人的楼宇中。
他想起自己方才再齐小斋面前崩溃痛哭的模样，脸颊慢慢变红，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直，可就算是这样，他仍紧紧攥住齐小斋的手，不愿意放开一下。
两人沉默着登上高楼，沈凤岐见她带自己去的地方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荒僻，不由得心慌起来。
“小斋……”他颤着眼睫，声音中犹带着鼻音，不安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谈正事啊。”齐小斋笑答，“阿岐哥哥，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齐小斋将沈凤岐推至角落里，自己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间，笑着问：
“说吧，阿岐哥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该不会还想要退婚吧？”
她的气场太强，沈凤岐不自觉向后退去，可背部一下子就触到了冰凉的墙壁。
他不敢再看齐小斋的眼睛，声音显得分外无力：“我、我想……”
可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完。
“果然——”齐小斋用一种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奈的语气道，“我就知道，这件事没完！”
言毕，她愤愤在沈凤岐腰间掐了一下。
沈凤岐吃痛，惊得睁大眼睛看她，眼眶周围还是红通通的：“你！”
“我怎么了？”
今晚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沈凤岐已经无力应付，只能颓然放弃：“……没什么，你别掐了，有点疼。”
齐小斋快要被他气笑了，又欺近一步，呼吸打到了他的颈侧：“阿岐哥哥，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退婚，不要说你不喜欢我了，这种说法只能骗骗傻子。”
她靠得太近了，沈凤岐忍不住抬起了头，转念又想起自己方才那番狼狈的样子被锦衣卫的人看见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传遍京城，便越发觉得羞耻：
“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
齐小斋咬牙笑：“是你爹吧？他可真是给他的未来儿媳送了好一份大礼！”
沈凤岐急道：“齐小斋！”
她身为晚辈，怎么可以用这样不尊敬的语气说起他的父亲！
“嗯？”齐小斋笑着看向他。
沈凤岐气势不觉又弱了下来，抿了抿唇：“你……唉，算了，我爹其实没有你想得那般……”
他说不出口了。
当日两人在书房中达成约定，沈父要他答应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不能对齐小斋说出真相。
这一点他可以理解，毕竟谋逆之事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第二个条件，便是无论齐小斋如何问起缘由，他都不能说明，更不能自污。
沈父说这是为了沈家的名声考虑，他虽觉得过于牵强，但毕竟退婚之事必须要有双方至少一方的父母同意见证才可进行。
齐小斋的爹娘不在京城，他便只能寄托于他爹的首肯。
因此，他便只好答应了这个要求，放弃了之前准备好的佯装变心等谋划。
现在想来，他如此被齐小斋一路逼到了死角，倒多半出自于他答应他爹的这个条件。
他犹豫了许久，艰难开口：“小斋，我不娶你，是为了你好，除了名分之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娶别人为妻……”
毕竟以沈家现在的处境，他无论娶谁都是害了她。
“真的吗，阿岐哥哥？你的付出太多太让我感动了！”齐小斋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随后唇边带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还认真与他商议，“那我要孤高自许、美名传遍京城的沈二郎做我见不得光的情郎，与我日夜耳鬓厮磨，同床共枕，你也愿意咯？”
沈凤岐的脸颊一下子红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齐小斋，不能理解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未免太、太不知羞了……
齐小斋笑吟吟地揽住了他的腰，手指在他腰间摩挲着：“说呀，阿岐哥哥，你不是说除了名分之外，什么都可以给我吗？”
沈凤岐全身僵住，尤其腰间被她触碰到的那一截，已经泛起了酥麻。
“这、这不合伦理纲常，男女之间无媒苟合要是传了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他局促道，想移开她的手却又踌躇。
“好像是这样的呢……”齐小斋深以为然地点头，还没等沈凤岐松气，随忽然抚掌一笑，凑过头，像说悄悄话一样地在他耳侧小声道，“阿岐哥哥，我知道了，那就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你每次夜里偷偷来，早上再早早走，实在不行就挖个地道，你从地道出入，这样任谁都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
沈凤岐一下子怔住了，待明白她话中含义时不觉紧抿嘴唇，咬紧牙关，既羞恼又难堪：“你、你是要我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