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常锡元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正打算回去，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爆发出声势浩大的喝彩声。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叫过一个人询问。
那人看了眼他左臂上绑的白布，停下来耐心解释：“今日魁首正在和一个小娘子比骑术，双方分别押上了一匹骏马和今日的收益，大家都赶忙去看热闹呢！”
魁首是这里的行话，意指赛马中成绩最好的骑手。
常锡元立刻就想到了今日那个出言不逊竟然想要当骑手入场的小姑娘。
赛马活动本就是为了快速培养骑兵骑术而举办的，其中的骑手自然大多都是骑兵营中的骑兵。
而其余的骑手要么是其他的兵种，往往这些有天赋的人都会被重点关注后加入骑兵队伍，还有极少的一部分是善于骑射的城中百姓和来往旅客。
但无论是相对较为专业的骑兵，还是偶尔一试的城中百姓和旅客，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男儿。
换句话来说，余宁城内的赛马活动举办那么久，就从没出现过一个女骑手。
边关虽与其它地方不同，生长于此的普通人能有更大概率接触到马匹，从而习获骑术，常锡元倒也确实听别人说起过城中有好几名会骑马的姑娘，据说还骑得不错。
好不好的，常锡元没亲眼看到过，自然半信半疑。
他深知，在骑射等这类主要从事者都是男子的活动中，只要有一个姑娘能拉的了弓，不需要别人搀扶靠自己上得了马，便足以被别人夸一句有天赋、巾帼英雄，不论这样的水平若是出现在同龄男子中有多么稀疏平常不值一提。
若是那个姑娘再稍微有点美色，那传言可就彻底飘的没边了。
大家都会兴冲冲地上门参观这位“马上西施”，然后询问其是否许人，自己的儿子或是某某侄儿年少有为，堪为良配。
若是谈成了婚事，日后该女子嫁人，这夫家便有资本在宾客盈门时炫耀自己的儿媳曾经有哪些壮绩，是女中豪杰。
要是有没眼色的客人请儿媳表演一番，那主人家就会推辞说儿媳嫁人后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已经不碰此道很久了。
巾帼英雄深明大义，甘愿为家庭牺牲自己的天赋便更值得钦佩和惋惜了，客人大多会嘉许一番，然后这次宴会便圆满结束，宾主尽欢。
而这样的话题，每当有新客人来时都能用。
常家还没有发达时，常锡元的姐姐，就是通过这样运作最后成功嫁入上官家中的，婚后过得还不错。
夫家看在她的名声上，也更敬重她一些，从不把在外面招惹的花花草草带回家。
常锡元本人对女子学习骑术是并不在意的，真心想学也好，作为进身之阶也罢，左右骑兵营里也进不了女人，便跟他没有关系。
但若是有人没有自知之明，显摆到了他的眼前，他自然不会纵容这种行为。
他一手操办的比赛，可不会成为这类人恣意妄为的游戏！
常锡元咬着后槽牙，凉飕飕地笑了一下。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他已经给足了她颜面，她却依旧不知悔改，那可莫要怪他不怜香惜玉了。
赛场上。
看客们连连惊叹：
“这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下盘功夫居然这么稳！”
“可不是嘛，我看今天韩哥估计要吃亏了。”
更有甚者大肆嘲笑道：“连个黄毛丫头都赢不了，还是不是个男人！”
“光会说大话，你行你上啊！”
“……”
大家都是火急火燎的性子，说着说着，便吵起来了，更有甚者，还当场约起架来。
常锡元挤过来时，便撞见这副景象。
好家伙，将人按在地上打的和被打的里有近一半都是他手下的士兵。
这些兵油子还特别阴毒，打架都往阴损的地方打，打实了非得躺个三五天不可。
常锡元黑着脸，教训了他们一番，并一一罚了军法，待腾出空来，场上的比试已经到了尾声。
看客中传出一阵阵抽气声，短暂的静寂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太厉害了！”
“她叫什么名字？哪家的？”
常锡元以为是韩金弘将那个小姑娘比得落花流水，自己又被手底下那些蠢货气得焦头烂额，便懒得去看了。
谁料刚走没几步，他便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嘘声：
“居然已经名花有主了，算了算了，大伙都散了吧。”
还有人吃味：“跟她抱着的那老男人是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好意思老牛吃嫩草，丢不丢人？”
常锡元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把他们口中的“她”当成了“他”，当即吓了一跳。
不会吧，韩金弘居然跟个老男人抱上了？之前没看出来他有这个癖好啊！
他顿觉全身发寒，停下脚步仔细回想起自己往日与韩金弘的相处，给他加训的时候是不是哪里没注意被他占了便宜。
却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震耳的惊呼声和马蹄声。
那声音正爆发于他的身后。
常锡元心念电转，立刻一个转身，正好看见一人一骑正迎面朝自己驰骋而来。
他们之间不过是两三丈的距离，其间还隔着许多人。
可那骑手本领极佳，见了人群阻挡竟也不退，而是控制着马儿一个跳跃——
马儿前蹄跃起，周身腾空而起，连带着背上的人跨过了中间拦路的许多人，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便已到了他的面前。
“吁——”清脆且熟悉的女声。
常锡元眼瞳骤然睁大。
是那个姑娘。
她拉住缰绳，马儿将将停在他的面前人立起来，发出一声长嘶。
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的近。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停在他头顶三寸距离的马蹄铁上的磨损和马腿由于过于用力而凸显出来的筋络。
时近傍晚，这一人一马的身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泽，就像是从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