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将士的马术不敢恭维,马跑得像是轿车上盘山公路,赶到村尾的药所时,江衔玉晕得不行,头昏昏沉沉,胃部升上来一股酸溜溜的气,被她咽了回去。
年轻将士利落地下马,朝他摆手:“快下来呀!”
江衔玉看着离自己并不靠近的地面,双手死死地抱着马背,两条腿慢悠悠地往下伸。
年轻将士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双手抱住江衔玉的双腿把她硬拽了下来。
江衔玉鬼叫了一下,双脚平稳地放在地面后才松了口气。
年轻将士半推半扯地把她拉进了药所。
刚一进门,江衔玉便嗅到了血腥味,她看向躺在白色被单上的赤膊男人,他的肩膀插入了一支锐利的箭,剑柄已然被他折断,只剩下一小块木头接连在金属锐器上。
年轻将士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扑到床头:“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江衔玉盯着这渗透了被单并且向地板蔓延的血,起初是慌乱,随后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脑子里自觉地播放出一段曾经婆婆教导她处理相似情况的记忆。
“江郎中!你快救救大哥吧!”年轻将士的请求让江衔玉回过神来。
“好。”江衔玉拉开抽屉,拿出几味药材和手术刀、布、绑带,把药材都扔进臼子:“这位兄弟,你来捣碎这些药材,我去给将军取出这支箭。”
“好!”年轻将士点点头,撸起袖管就跟江衔玉换了位置。
江衔玉低下头,箭矢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入肉中,她不得不持刀轻轻把伤口划开,慢慢取出箭矢。
“好了!我都捣碎了!”年轻将士双手捧着臼子跑到江衔玉身边。
跟她预估的时间一致,江衔玉把药粉倒在布上,再用布按住伤口。
将军发出吃痛的闷叫。
江衔玉看向年轻将士,腾出一只手把绷带交给他:“你把伤口连同这布一起缠上,要稳,布不能掉。”
年轻将士手抖着接过绷带:“这……这样的重任我可以担当吗?”
“算了。”江衔玉看他那抖成筛子的手,不放心地把绷带拿回来:“你按着这块布,我来缠。”
江衔玉把绷带绕着伤口和将军另一边完好的肩膀缠了好几圈,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第一次治人的成果——以及面前一行“功德+1”的绿字。
年轻将士犹豫着问道:“江郎中,大哥他……这就算好了吗?”
江衔玉点点头:“再修养几日,每天换药,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年轻将士担忧地回头看了眼将军:“你敢保证?”
“我海口都夸下了,你大哥要好不了那我还能活?”江衔玉用拇指指了指门外堵着的众将士们。
“怎么说得我们好像是什么山贼似的,我们可是正规的军队——这样吧,作为报答,我帮你抬棺吧。”年轻将士认为自己出了个极好的主意,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门外一人骂道:“张三!你这不又勾起人家的伤心事了吗?”
张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接连向江衔玉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张三……这人的名字起得真草率。
江衔玉缓缓走出药所,众将士为她让出一条路,随后一窝蜂地涌进去看将军。
江衔玉低头叹了口气,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刚才她在做什么啊?因为救了将军就自以为是他们的恩人,甚至对着将士说他们威胁自己的性命!
系统说道:“宿主,温馨提示,你娘的棺材还在路边呢!”
江衔玉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系统说的娘就是那位婆婆,她一拍脑袋:“对哦——不对,现在村民都躲起来了,我搬不动棺材,那口大棺起码要两三个青壮年才能抬起吧?”
江衔玉遗憾地捏了捏自己瘦弱的胳膊,看来她跟婆婆四处流浪行医的生活挺贫苦的。
对了!刚才张三不是说要帮忙的吗?
江衔玉一拍脑袋,钻进药所的人群中,把张三拽出来。
张三一头雾水:“江郎中,难道我大哥他——”
“不是!”江衔玉打断他:“你得跟我去找村民解释,让他们重新帮我办丧事。”
张三爽快地答应了:“小事一桩!”
江衔玉和张三逐家逐户地敲门解释,好在张三与他的队友们截然不同,生得一张友善的小白脸,很快便令村民信服。
张三是个话痨,路上一直叨叨个不停,从他们军队是如何历经万难来到这座村子讲到他名字的来历。
“我家里有九个孩子,就按照辈分来叫,我排行老三,所以叫做张三。”
“军队会给将士发号码,我的号码是十五,可总觉得自己是十三或是三。以前闹过误会,后来大家熟络起来就都喊名字了。”
“不过我的名字没他们的好听,他们的不是数字。”
“唉?小兄弟,你应识字吧?给我取个新的如何?”
“那就叫张——”
江衔玉险些脱口而出一个“飞”字,好在她转过头,对上那一张对于沙场征战的士兵来说过分白皙稚嫩的脸蛋,马上意识到跟那位历史人物流传下来的形象大相径庭。
咳咳,她这要是给张三取这个名字,算不算侮辱历史人物?会扣功德吗?
于是江衔玉决定不冒这个险,掐断了他满眼的期待:“我觉得你名字挺好的,名字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更改?”
张三垂下头来,看上去很失落:“说来也是。”
江衔玉见他为着名字的事情愈发打不起精神,唯恐他这幅模样不能令村民信服,便故作安慰地说道:“不如建功立业,封侯进爵,说不定皇上高兴,赏一个新名字。”
张三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恢复光彩:“说来也是!”
两人顺利地把军队只是路过没有恶意这件事告诉了全村,江衔玉为婆婆办的丧事也得以继续进行。
张三性格外向热情,与村民们打成一片,共同把棺材埋进了后山上。
江衔玉静观一切,对于她而言,与婆婆的回忆就像看了一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