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高专校医室里,病床被布帘密密遮住,输液瓶中液体一滴滴落下,室内只有仪器有规律的滴答声。
突然从布帘内传来幼猫似的嘤咛声,伏黑惠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下床。
病床上,远山和叶眉头紧皱,像是在睡梦中被噩梦侵袭,整个人不停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豆大的汗珠顺着散开的鬓发滑落,面上显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伏黑惠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即按响床边的呼叫器。很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长发女性推开门,看见伏黑惠时眼底流露出不赞同的情绪。
“惠,你的伤才刚好,应该躺着休息才是。”
“我知道,家入医生,但是现在远山她额头烫的厉害!”
家入硝子走上前测了测远山和叶的体征,“大概是受惊过度再加上精神紧张导致的,没关系,把烧退了就好了。”
末了她略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伏黑惠,“听伊地知说,就是这个女孩子把你从山上一路背下来啊?”
“……是。”伏黑惠不置可否。
好不容易跑到山下,他刚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远山和叶颓然倒下的身影,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想要捞住她,两条胳膊却软得像面条一般没有力气。
伏黑惠受伤比她更严重,神智却十分清醒。他用尽全力将和叶的上半身翻过来以防止压迫心脏,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幸而伊地知先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及时将他们送到家入医生这里,也幸好他们都能活下来。
伏黑惠看远山和叶的脸和脖颈都被汗水浸透了,忍不住站起身,“我去拿冰块和毛巾。”
“回来!”
家入硝子及时制止了他,“就算有反转术式,你也是个病号,先躺下来睡一觉,有什么事我都在。”说着她从配药室里拿了一盘药剂过来给远山和叶打好,几分钟后对方果然平静了许多,除了额头依然滚烫之外,甚至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用冰袋在女孩额头上敷好,家入硝子又详细交代了一些事,看伏黑惠点头答应后才离开病房。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伏黑惠躺在和叶的隔壁病床上,睡意全无。
难得静谧的环境里,他想起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津美纪的事,还有成为咒术师以后的事,甚至于,一些早就被埋没在时间洪流里的事。
远山和叶说的没错,他今晚确实是心存了死志的。在看到数量那么庞大的咒灵时,他第一反应是要让她平安离开这里,另外就是觉得这一天终于来了。
成为咒术师几乎等同于走上一条注定通向死亡的道路,伏黑惠对这种命中注定的结局无感,非要说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牵挂的,大概是姐姐津美纪吧!
可是,这种既定的结局却被他人打破了。
远山和叶其实比伏黑矮上一截,却在那种情况下背着他走了几十分钟的山路,因为担心他重伤昏迷过去还一直劝他要坚持住。
她死死压抑着恐惧的嗓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伏黑惠实在无法不动容。他隐约有一种自己一直以来不断下沉的人生,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托住的感觉。
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想起小的时候,被不负责任的大人们抛弃在屋子里,只能和姐姐相依为命的那段时光里,曾经有一天夜里他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到连人都分不清,只听见津美纪呜呜的哭喊声。
那时候他那个赌鬼老爹留下的生活费已经用光,津美纪的妈妈也早已不知所踪,家里的水电费都停掉了,不仅没有吃的,也没有钱去买药看病。
没过多久,他感受到好像被什么人从床上抱起来,直到躺在急救床上被一群医生咣当咣当地推着冲进急救室。
这份回忆实在太过久远,但是伏黑惠一直印象深刻。事后津美纪这样说过,那天晚上她出门想要寻求大人的帮助,一个好心路过的小姐姐和她父亲帮忙开车把他送到医院,还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听说那位父亲是位刑警,原本想帮忙送他和津美纪去一家比较好的福利院的,但不久他们就被五条悟收养了,这事也就作罢了。
【如果你就这样死掉,我一定会非常难过,甚至后半辈子活在阴影下,为什么你不能更珍惜自己一点呢!?】
想到这里,伏黑惠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远山和叶的情况看着比刚才好多了,脸色也偏向正常许多,只是冷汗一直没有褪去。
他怔怔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拧了个热毛巾来,仔细抹掉她额角和脸颊的汗珠。
毛巾轻柔地抚过脸颊时,远山和叶有了反应,她还是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动了动:“……伏……黑……”
伏黑动作一顿,他放低了声音,以一种罕见的温柔语气说道:“已经没事了,远山。”
和叶听不见他的话,像是被情绪牵动,她此刻紧皱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不……不要死……”
病房里回荡着仪器运作时冰冷的机械声,暗淡的灯光穿过布帘,为这方狭小的空间勾勒出暧昧的影子。
伏黑惠表情微微变了,屋里寂静得连胸腔里每一次搏动都格外清晰。过了很久,远山和叶的呼吸声再次恢复了平稳悠长。
刚刚那几个字,好像只是她的梦呓。
伏黑惠没有动,良久,才听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
温暖的阳光透过浅色的布帘,洒在洁白的床铺上,病床上昏睡的少女在一片刺眼的太阳光下,逐渐睁开了双眼。
远山和叶睁开了翠绿的眸子,视线所及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她伸出手揉了揉脑袋,忽然瞥见右手手背上贴着打过点滴的胶布。
“你醒了?”
家入硝子推门走了进来,对着正在发呆的女孩露出浅浅的笑容,“早上好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远山和叶一脸懵的坐起身,看了看周围,问道:“请问,这里是医院吗?”
“这里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校医室,我是这儿的校医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说着,走到和叶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