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天已然精疲力竭,极少有人能再练什么。
门派中弟子天资不同,年龄不等,修为自也相差甚大——一般来说,除非犯下戒律,被逐出师门,或是自行想要离开的,都会留在门派之中,修为若到一定境界,便会被掌门委派任务,成为坛主之外可以倚仗之人。
“那么……阿绣姐是哪一坛的?”小鹿瞪大眼睛问道。
“这么点时间里,你问了三次阿绣了吧?”子乙这样答着,眼睛却在四处张望着,“阿绣是一坛的,她……”
话说到一半,子乙的目光突然凝住,嘴里也住了声——小鹿顺他目光看去,便看到一个身穿杏衫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如出水的芙蓉花般娇羞地浅笑着,双手背在身后,咬着绛唇也正朝他们望来。
“秋……秋秋。”子乙突然像个结巴,朝前挪了几步,才想起来扭过头来,道,“一直朝前便是伙房……你……自己过去吃饭吧。”
“对了,赤仁阁里,心里想着阿绣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我懒得管你,但是毕竟同住一寝……你小子还是加把劲吧!”他走出几步,又回头补了一句,然后便潇潇洒洒地与那少女隐没在街角了,剩下小鹿一个人,像是一只被遗弃在陌生世界的猫。
小鹿几乎记不得那天傍晚他是怎么走到伙房去的,但他记得他到的很早,以至于干站了两炷香的功夫,才有大师傅将门打开。
他不为别的,只为了能等到他的阿绣姐过来吃饭,而不至于将她错过——尽管并无约定,他却笃信着阿绣一定会在所有可以的时候继续陪伴着他,就像他们一起度过的过去几天那样。
然而,一切似乎只是怀春少年的一厢情愿——他站在门口等来等去,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结伴走进去又走出来,看着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等他终于见到阿绣的时候,几乎连腿都已经站的麻了。
阿绣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那只在过去几天里时常握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此刻却放在另一个少年的肩头,那双一向含着春水的眼睛,竟也是那般温柔而明媚的笑着。
他们从小鹿的身前走过,她甚至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小鹿仿佛掉进冰窟窿般全身凉透,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冲上头顶,瞬间便红了眼圈。
在人生中经历的那么多次委屈中,这是他第一次连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他明知道自己不过是这门派里所有人中认识她最短的一个,她也绝没什么理由额外关照自己——说不定自己在她的眼里,早就是个乱添麻烦的小鬼,巴不得避而远之。
十三四岁的孩子胡思乱想起来,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小鹿这样一直站了半晌,到头来也没进去吃饭,而是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寝馆——殊不知,等待着他的是更大的难题。
“便是他了——师父新收的弟子,叫小鹿的。”
借着昏黄的油灯和窗外的月色,小鹿隐约能看清楚屋中的几个人。除却自己已经认识的子乙,还有四个的少年,一致地坐在炕头,怀着各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子乙耸了耸肩,指了指他身边那个最高大的,道:“这是我的哥哥,叫做子甲。”
紧接着,他指了指一个五大三粗、长得像门墩一般的胖子,道:“他叫满福。”
小鹿微微点了点头,那个叫满福的只冷冷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是比贤,他是个哑巴。”子乙说着,指了指一个与小鹿年纪相仿,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少年。
“我叫赵左臣。”最后一个已脱光了衣服的少年自报家门,语气间也并不友善。
小鹿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几人的名字样貌,绞尽脑汁地想说些寒暄的话,却不料身边的子乙一把将油灯拂灭,冷冷道:“明日尚要早起,我们已等你很久,下次吃饭你还是快些的好。”
小鹿被噎得说不出话,而子乙也并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麻利地翻身上床,几个人顷刻间全部躺倒,便即入睡。
就着如银的月华,小鹿也只得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在墙角的位置。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被这没由来的敌意搅得心烦意乱。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在贺家村,小波和那些年轻的后生们已让他体会过太多次。他冥冥之中或许早能预感到自己所选择的这条道路注定是孤独的,但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这近乎绝望的无助感还是吞没了他。
他爬到榻上,还没掀开被子就感觉到一股湿乎乎的潮气,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褥席已全都湿透了。
“你的位置若是睡不了的话,便说明你不配睡在那。”
小鹿正莫名其妙,忽然听见满福的声音悠悠道。
刹那间,少年的热血便往上涌——他从来不是脾气多好的孩子,此时此刻忍了一天的委屈化作一口恶气,聚在捏紧了的拳头上,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是你做的吗?你给我下来!”他朝着满福喊道。
满福的脾气亦是干柴一般,也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叫道:“是我做的,你待怎样?”
小鹿跟着贺天龙,打架是打惯了的,二话不说,抡着拳头便往满福身上砸去——那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却并不迟缓,用手一抓小鹿的手腕,顺势朝他身上一压,便将他制在身下。
小鹿想不到自己的能耐竟在这胖子面前走不过一招,梗着脖子尚欲反抗,却怎奈身上如一座大山一般岿然不动,顷刻间便压得他喘不上气。
“小毛孩子,今天便让你知道知道赤仁阁的规矩!”满福一手扳着小鹿的臂膀,另一只手捏成拳头便要往下砸,挥到一半,被子甲的一只胳膊拦住。
“得了,满福。”他冷淡而低沉的声音道,“事情闹大,师父与掌门要罚你了。”
满福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小鹿一眼,将他的胳膊一甩,扭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小鹿揉了揉险些脱臼的臂膀,喘了两口粗气——屋子中似乎被没人再去关注自己的问题,无论这是刻意的敌意还是无意的冷漠,都让他有些近乎崩溃。
他并没什么办法,这兜头浇下的一桶凉水,已经让他对于这被称作江湖的世界心灰意冷。他想他不属于贺家村,大概也并不属于这里,或许明天就该去找米仕培,告诉他自己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