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翡接到二婶电话时,原本已准备休息。
明苓的语气有些急切,带着些微哭腔,电话一经接通,脱口便问:“小翡,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
沉翡印象中的二婶始终温柔和气,永远笑眯眯,从没听过二婶这样讲话。
许沉翡当即坐直身,一边柔声询问二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一边在穿上刚脱掉的拖鞋。
事态紧急,前因后果在电话中不便细说,明苓只挑最要紧的说:“你二叔身体出了点问题。”
“叫救护车了没有?”
“已经叫了。”但是明苓又说,“按理说不该打扰你,可你也知道你的弟弟妹妹都不大懂事……”
许沉翡截断她的话,不容分辩的语气,宽慰她,“二婶说的哪里的话,难道这时候反倒拿我当外人不成?您先看顾好二叔,我会尽快赶到。”
电话才挂断,许沉翡便要再拨电话,给唐诚。
陈嘉荣一直没出声,此刻终于出言阻止她,“这么晚别打搅旁人了,我送你过去。”
许沉翡的动作一顿,仍有疑虑似的,“已经这么晚,你明日还有工作。”
陈嘉荣干脆夺过她的手机丢在一旁,径自去换衣,同时提醒她,“有这功夫废话,不如抓紧时间。”
来不及道谢,许沉翡草草梳洗更衣,便同他一道驱车赶往二叔家。
中途明苓发来消息,说救护车已将人带走,辛苦小翡到医院来吧。并附上了医院的定位。
许沉翡打开导航,“麻烦你。”
陈嘉荣颔首,“不麻烦。”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导航间歇响起的声音,听了令人心烦。
许沉翡面色沉静,但手指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笑说:“看来我该将考取驾照提上日程。”
陈嘉荣向她投去一眼,也应和她的玩笑,“我又不是第一次为你当司机。”
“身份这么贵重的司机,我哪里敢随意驱使。”
没等陈嘉荣作出回应,她便转移话题。
似乎方才的玩笑只是引子,接下来才是正题。
“拜托你,把我放在医院就离开吧。”
陈嘉荣不认为她这是怠慢,或者隐瞒,只是问:“不需要我去看看二叔?”
许沉翡慢慢梳理出一个微笑,他在那微笑中读出危险意味,“心意可以以后再尽,今晚恐怕不便。”
陈嘉荣眉心一跳,“许沉翡?”
“二叔身体一向不差,哪怕有些小问题,也不至于深夜进医院。二婶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说前因后果不便细说,只怕是我那弟弟妹妹惹了什么麻烦。”笑容在她话音止息的那一刻消失,“你在的话,我有点不好发挥啊。”
陈嘉荣见识过许沉翡的可怕之处,觉得这时候最好照她说的做。
不过,他还是叮嘱,“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许沉翡微笑着向他道别,“我知道。”
她赶到时,二叔已经没有大碍,正在病床上吊水。
见到她来,许存豫露出愧疚神色,“也没什么大事,还要连累你大晚上走这一趟。”
沉翡坐到他病床前,宽慰二叔,“话不要这样讲,您没事当然最好,万一有事,我来不及赶来,才会终生遗憾。”她又看一旁垂泪的明苓,“您吓坏二婶了。”
明苓闻言连忙抹掉眼泪,“没有,没有的事。”
许存豫看着病床前的妻子和侄女,一时叹息,“都是我不好,这把年纪还不珍重自己身体。”
沉翡阻止他这样说,“身体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说得准的,还是这句话,您没事最好。”
她是出自真心地宽慰和劝解自己,许存豫这样想着,一时难免愧疚,“小翡……”
他只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沉翡并不追问,只为二叔掖掖被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您先休息。我去和医生谈一谈。”
她说着起身,也示意明苓不必相送,自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再度回到病房时,二叔已经拔了针,在休息了。
明苓便招呼沉翡在外间会客厅坐下,叹息着说:“你二叔日复一日也是辛苦,偏偏怀信和怀薇还这样不懂事。”
沉翡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明苓知道沉翡并非小气的人,且许家兄弟之间想来有话直说,她并不想瞒这个侄女,却还是有些怕她不悦。
沉翡有些无奈,“二婶,我们是一家人。”
明苓不是不肯讲,是不知如何开口。她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小翡,你就当我多嘴问这一句。先前,你二叔问过你是否要进入公司吗?”
沉翡一愣,也坦诚答复,“是说过,但我没有答应。”紧接着皱眉,“二婶,我从没想过要争什么。”
明苓连忙摇头,“不,我不是这意思。小翡,不要你争,许家家产也该有你一份。”
她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谁也没有要争什么,是你这弟弟妹妹不懂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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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争执实在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怀信是许存豫的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仍然有些被宠爱长大、未曾见过世界负面的天真。
不知从何处听闻许存豫曾想要请大姐进入公司帮衬,却从未想到过自己,一时觉得父亲偏心,又对自己全无信任。
是,他有时行事或许稚气,但毕竟年轻,不该早早被断定无能,何以连证明自己的机会都不被给予?
他并非嫉恨大姐,也并非图谋家产,只是孩子气地不满父亲偏心,便同妹妹抱怨了几句。
怀薇是个没心机的直性子,再加上今晚被父亲教训,一时气血上涌,竟同父亲争执起来。
怀薇说:“反正在你眼里只有沉翡姐最好,我和哥哥都是一样的废物,那你何必费心管教,索性任由我俩自生自灭好了!”
许存豫简直不知这蠢女儿何出此言,但岂能容她如此胡言乱语,“你说的是什么话?小翡再好也不是我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