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陈嘉荣吩咐不要打扰许沉翡休息,她这一场回笼觉仍没睡太久,到底是放心不下二叔,无法安稳睡去。
索性起床。
下楼时遇见施姐,施姐一愣,“太太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许沉翡笑说:“已经比平常晚了一些。”
施姐意识到这话太蠢,不免也笑,“先生走时说不要打扰您,叫您睡个够。没想到您这样快就醒来。”
许沉翡向来不是严厉的雇主,常同帮佣玩笑,“这才过多久,施姐就这样听他的话,连称呼也变成‘先生太太’,是否还记得薪水仍旧由我来付?”
施姐知道许小姐不会真的计较这些小节,因此只笑,“您这样讲,我可要仍然叫您许小姐了。”
为表“忠心”一般,施姐追问:“许小姐,请问您现在要吃早餐吗?”
许沉翡请她快快不要这样叫了。
“我现在懂得施姐你的良苦用心,这样叫真的太别扭。”
至于早餐,“我仍按照旧习惯,此外麻烦你做些适合病人吃的食物,我过会要去医院。”
施姐并不多问,只应好的。
.
许沉翡到达医院时,病房中已有其他访客了。
明苓前来应门,见到她手中提着的保温饭盒,笑道:“还是小翡惦记你二叔,我们家这两个傻孩子,没一个人惦记爸爸是否吃早餐。”
沉翡连笑说二婶千万不要这样讲,“怀信和怀薇只是年纪轻又没经历,以后会成长的。”
明苓挽着沉翡的手臂往里面走,“不知他们几时能长大。”
又提醒沉翡,“有人来探望你二叔呢。不过是你认识的,就不必避开了。”
沉翡有些惊讶,“这么早就有人来?”
明苓撇撇嘴,不愿多提。
沉翡走进内间,看见坐在病床一旁的人,不由玩笑道:“我还以为赵老师又去采风,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实际上,许沉翡没想到赵启桓与二叔关系这样亲近。
二叔一向没有多热衷艺术,赵启桓出身极好又年少成名,向来以艺术家自居,鲜少理会俗务,应酬各种人情走动。
此时却出现在二叔病房中。
况且,因为怕出乱子,明苓做主将许存豫生病之事瞒住,按理说不该露出风声。
这次见到许沉翡,赵启桓一改之前的从容,露出些许心虚和愧疚来,对老友再三道歉,“这次是我不好,多喝了几杯酒,在外面胡言乱语,给你添麻烦了。”
许存豫安抚他,“瞧你这话,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小翡是懂事的孩子,怀信怀薇也算听姐姐的话,把话说开,还不是和好如初了。”
沉翡听这话音,二叔这场病似乎与赵启桓有关。但两人又没有细说的意思,她便没有追问。
只是笑着同明苓一起将保温饭盒中的早餐摆出,“正巧我来探望二叔时带了早餐,赵老师吃了没有,不如留下一起?”
赵启桓心中愧疚,听了这话,哪里再肯多留。
临别之前,向许沉翡投去一眼,唉声叹气离开了。
明苓为丈夫布菜时忍不住埋怨道:“亏你好声好气待他,换我可没这样好颜色。”
许存豫安抚完老友再安抚妻子,“他也是无心。况且人家诚心诚意道歉,我又没什么大事,还要纠缠不放吗?”
没什么大事。
明苓恨恨重复他的话,“你这年纪的人,任何小事都可能变成大事。”
许存豫只好赔笑,“你盼我点好吧。”
许沉翡在一旁静听,并不插嘴,直到二叔问她早晨吃过饭没有,才微笑开口:“我吃过才来的,希望二叔不要怪我。”
许存豫只说她太见外,“你来了已经很好。”
沉翡再把这评价还给二叔,说实在没这样的道理,“您生病,如果我不在身边就算了,我在您身边,于情于理都该来探望、照料。”
许存豫不由感叹,“你是懂事的好孩子。”
这评价沉翡听太多,早已免疫,此刻也不过再微微一笑,借调侃发问:“想不到赵老师和您关系这样亲厚,我还以为大艺术家和商人的亲近全是逢场作戏。”
许存豫笑着追忆往事,“我与他相识时彼此都很年轻,你知道年轻人的友谊很纯粹,不分对方做什么。”
再打发妻子出去休息,“你昨夜一晚没睡好,今日小翡来了,让她顶替你一会吧。”
明苓有些犹豫,似乎不情愿让旁人家孩子为此操劳。
沉翡便将手落在明苓肩头,轻轻推她,“二婶快休息吧,千万别拿我当外人看。”
明苓这才肯去外间沙发上小睡片刻。
待她走后,许存豫重提赵启桓,也说明缘由,“你二婶今日对他很不满,我怕再在她面前提及赵启桓,令她更加生气。”
沉翡在二叔身前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
“老赵来这么早,是向我‘请罪’的。”
许存豫没任何夸大,赵启桓原本的用词便是“请罪”。
今日赵启桓打电话给许存豫,约老友空闲时一道品酒,电话却是明苓接的。
按理说,两人夫妻多年了,接一通丈夫的电话,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明苓在焦急疲惫之下,话音不大对劲,被对方听出来了。
赵启桓无法视而不见,追问存豫老弟究竟怎么了。
许存豫这才向老友实话实说,拉家常一般,将昨夜家中的变故交代了。末了叮嘱对方,“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老赵。千万别再让别人知道我病了。”
得知事情始末,赵启桓再三纠结,终究坐不住,急匆匆赶来了。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许存豫,第一句话便是,“存豫老弟,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许存豫不明白他怎么一见面就说这样的话,“怎么了老许,我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赵启桓见到素日里健康结实的老友陡然上了病床,显出些微衰老样貌,一时担忧加愧疚,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许存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