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车,我要吐了口区——」少女趴在一辆慢悠悠的三轮车后座,惊天地泣鬼神地大吐特吐。
「你这小丫头,怎么连三轮车都晕?!别吐我车上!!」前座一个胡须拉碴,邋里邋遢的大叔一脸惊恐地加快了踏车的速度。
「口区——都怪你发信息让我来,口区——混蛋舅舅,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少女弯曲的碎发被汗水湿哒哒地黏在了额前,面色发白,无力地抬起了头。
「这个山坳坳里的村子,好偏!好落后!」
「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你自己来指定得迷路,饿死在山里。」大叔心惊胆战,下车扶着三轮缓缓走进一家院子,看了看自己心爱的车车的后座——还好自己的侄女没吐到车上。
「到了,丫头,下来吧。」
「嗯……啊?这里怎么没有手机信号啊??」
「泷泽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出去的水泥路,信号一直不好。有什么事,就用村里的有线电话呗。」
「啧。」
……
(那么,至少我终于到目的地了。没信号……有些棘手啊,我刚换的手机,送的流量可是限时使用的。林爱呀林爱,你会早点查清楚,然后回家的,对吧……)
名为林爱的准高三少女坐在老旧客房的硬板床上,面对床脚方向的墙面全身镜发呆。她眨眨眼,镜子中左眼下角有颗泪痣、长相可爱稚气的学生妹便也同时眨了眨眼。
林爱的生母再婚,把她带到一个富贵人家,抚养长大;她与自己的继父并不熟稔,但关系也算和睦。继父和母亲倒是一直恩恩爱爱,总是把孩子忘在一边——即使是他们的另一个孩子,母亲和继父生下的弟弟。
五年前父母出了车祸,痛失双亲的姐弟被两户亲戚分开抚养,互相之间便也没再有什么来往。
上个月林爱闲时在翻查她所分到的遗物时,翻到了母亲的日记本(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喂),却发现父母的死有蹊跷。
(“最近‘那个东西’似乎找上来了,连老公也收到了影响,小爱小筠似乎还没被影响……”
“‘那个东西’,没日没夜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老公也说梦到了可怕的东西……逃不掉,泷泽村的诅咒在外国也逃不掉了……”
“浴室里,卧室里,车库里……哪里都是……老公,小爱,小筠……对不起”
“我们坚持不了了,彻底和你们两个阴阳相隔,或许可以让你们,至少让你们……”)
回忆着妈妈日记里逐渐潦草的字迹,林爱攥紧了床单。林爱也已经在半年前开始,常做噩梦,梦的内容难以回忆起,但是每次惊醒总是一身冷汗,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高二的尾巴是在米国的高校浑浑噩噩地度过的。
后来她想办法恢复了母亲手机里的信息,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唯一一个妈妈的亲人——妈妈的弟弟,也就是林爱的舅舅林海洋。
林爱犹豫再三,试探性地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另一头没过多久就接通了。
「喂?」林爱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姑娘的声音?哦,你是姐姐的孩子吧。你叫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散浑厚的声音,林爱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林爱。舅……舅舅你现在住在哪里?」
「?啊,你舅舅我住在泷泽村,怎么了丫头?」
电话那头的男人懒洋洋地回答她,林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不敢回头,继续追问。
「我妈妈,我妈妈她五年前,好像出的事故有什么蹊跷,我发现她生前有不少和舅舅你的通话记录,你肯定知道更多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舅舅,我做噩梦了,这种情况半年前就有了。我还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又是几秒的沉默。
「小丫头,你现在在国外吧。」
「嗯。」林爱的声音里几乎已经带有哭腔。
「带好行李,回国,在××机场搭××路大巴到平安县车站,我在那里接你到泷泽村——如果你不想让事情恶化下去的话。」
「你再报一遍,我记下来……我……一定去。」
详细确认好路线后,林爱呼出一口气,放下水笔,又看向另一个号码。
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她小两岁的弟弟张林筠的号码,决定装作嘘寒问暖给他发个信息。
「张林筠,你最近怎么样,学习还顺利吗?」
不一会,对面就回复了林爱。
「我挺好的,林爱姐姐你呢?」
「我也挺好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爱有些尴尬,一番头脑风暴,试图找些话题。
「小筠,你中考应该结束了吧,考得如何?」
后悔了。弟弟在小学的成绩好像不怎么样,万一我的问题正好扎到了他的痛点,我的良心也会痛的,哎:(
「我早就回国读书了,分数还可以,准备去首都的好高中读重点班。」
诶?
林爱随即嘴角微微上扬。
「恭喜呀小筠,说不定我过阵子会去看你,你到时候可要好好招待招待我。」
「嗯……我这阵子状态不太好,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和你碰面,姐姐。」
林爱陷入沉思。手指快速输入着信息。
「做噩梦?疲劳?莫名其妙的恐惧?」
「你也是吗?」弟弟回复了。
「嗯……我还好:D」
「我也还好:D」
「噗嗤,你别学我用颜文字,好傻:(」
「就学就学:D」
手机那头,长相和姐姐有些许相似的清秀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多久没有笑过了,放下手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书桌上的一张全家福,还有过世的父亲的手机。
父亲手机的备忘录里,赫然记录着一些恐怖的经历,还有一些关于他妈妈的,他不曾听说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