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啊……”
见指腹的温度回归正常,男人便自言自语着离开:“这小兔崽子……人的体温真的如此多变吗?”
“车厢里的人都别动!你们三个,放开那个孩子,抱头蹲下!”
“不是,警官,我们真没做什么坏……”
“我说,抱头蹲下!”
……
童哑本来在坐在窗户边上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一旁的三个人坐在一起咬耳朵,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小鬼,给你的苹果,自己吃,不用我教了吧?”
童哑冲他笑笑,而后接过了那一瓣苹果。
吃进嘴里的感觉,是凉丝丝的;咬一口之后,是甜丝丝的,像京城小贩儿们卖的糖葫芦,但又不像——因为没有那种酸甜感。
但就是很甜。
“这个苹果吗?”
“对。”
“你们见过糖葫芦吗?就是北京城街上卖的那种。”
“没。”
“你们见过一座山吗?很高很高,很大很大,我要走好久好久才能走出来。”
“没。”
“那是一座雪山哦,是雪山。上面到处都是雪……”
“……”
“那你们见过……”
童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从包厢外闯进来的民警打断了。
那三个叔叔见了警察,立马吓得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句话也不说。
童哑歪歪头,有点不理解。
“小朋友,你没事吧?还好吗?”
童哑看着面前身着警服的男人,摇摇头。那人见状明显松了口气,而后看向蹲在地上的那三个人,大声说:“你们拐小孩,还用真身份证。哼,真是诚实啊……”
童哑看见刀疤眼的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那个被二人称作为“老大”的男人咬咬牙转过身来,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扔给了童哑:“自己吃。”
正在给刀疤眼铐手铐的那个民警诧异地看过去。
童哑捧着那半苹果,无措地看着这一切。
“念在你们仨没案底,现在跟我们走或许还有缓刑。”顿了顿,那位民警又看向了一旁的童哑,语调放缓,“我们是警察叔叔,是好人;他们是拐走你的人贩子,是坏人。现在我们把坏蛋带走了,你也很快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我没有家人。”
“一路上,都是他们陪我走出来的。那座山很高很大,上面有很多雪,是他们把我救出来的。”
童哑指了指那三个人,对此深信不疑道。
“警官,你别听那个傻子胡说。我们是把她从山里拐过来的,就是要去卖了,换钱。”
“对对对,我们缺钱用,很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那个孩子脑子不大正常,我们就挑了她下手……”
民警看着童哑,又看了看那三个人贩子,叹了口气:“孩子,你命真苦。算了算了,你就现在这里等着,我们待会儿来接你。”
临走前,刀疤眼回头看了眼童哑,发现那孩子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手里的半个苹果沉思着。蓦然间,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拐走这个孩子——她说她没有家人,这证明她是个孤儿。孤儿期待朋友,很显然,她是把一群要害她的人贩子当成是伙伴了。
“孩子,我们就是坏人,对不起啊。”
童哑看着刀疤眼被带走的方向,慢慢地咬了口苹果,点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你们。苹果很甜。”
只可惜那句回应被门所阻隔,被雪所湮没,被风所吹散。
童哑晚上留在了乘务室。
她看上去好小一只,尽管那是间暖和极了的屋子,童哑还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盖上被子歇息着。
这个时候,她是感受不到外界的温度和时光流逝的。
等到了终点站,乘务小姐过来叫童哑收拾东西。这孩子很听话,乖乖叠好被子就去原来的车厢拿东西。
那时候已经不下雪了,窗外的阳光透进来,洒在窗棂上放着的半截绳子。
“翻花绳。叔叔,你看我翻得好看吗?”
“丑。”
“你们是不是很穷啊?”
“啊对对对。”
“如果你们想赚钱的话,其实可以不用做亏心事的。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样以后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听了这话,原本削苹果削得好好的男人突然转过头去,像看傻子一样瞥了童哑一眼,而后自嘲般地开口:“放屁吧。小孩,你就是太年轻了。现在的人情世故你不懂,我们也不懂。你看坐你对面那个人,眼旁有一条疤,我们叫他刀疤眼。”
“知道他那道疤从哪里来的吗?”
“?”
“我们仨同村的。他父亲常常家暴,母亲忍受不了改嫁。这道疤是他那个废物父亲在酒后用削水果的刀剌的。”
“这年代,世界上那么多苦命人,谁想一直穷下去。”
“但做坏事是不好的。”
“……闭嘴吧你蠢货。”
“小朋友,收拾好了吗?我们准备下车了。”
童哑把那截绳子收到口袋里,慢慢地走到乘务小姐的身旁,听话地喝下一杯牛奶:“好了。谢谢姐姐。”
“哈哈,你这孩子也怪听话的,讨喜。”
“不过那群人贩子也真是坏啊,大冬天的就给你穿一件麻布衫——看你手冻的,都快没知觉了吧?”
“还好。”
童哑冲这人笑笑。
她是真的不冷,就算只穿这一件衣裳也不会冷。
到了火车站大厅,那位乘务小姐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让她去办什么事儿。她让童哑坐在椅子上等会儿,自己先去办事儿。
也不用担心小孩子的人身安全,因为从不远处正赶来一个人,看样子是这里的保安。
但那人还没跑过来,就被一个酒瓶砸到了脑袋。下一秒,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