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师师知道,无论出现再不能承受的结局,她作为门主,都必须有担当,必须去面对,强迫自己将视线投向场中,入目的首先就是地上的点点血迹,然后才见场中七姝重重包围下的魑。
魑干枯黑青的脸上是阴冷的笑,张慧奴立在他的身前,汗湿鬓发,手中握着一柄漆黑如无星无月夜晚的短剑,深深地插入魑的心口,魑的一腿被徐嘉音的伤心锥洞穿,右手被宁婆婆一剑斩断,左手被静虚真人拂尘捆缚。
原来是张慧奴之前所用的短剑里还藏了一把宝剑,被魑幽冥鬼爪击飞后立刻回身抽出宝剑刺入他的心脏,魑不顾致命伤,鬼爪扼向张慧奴咽喉誓要跟她同归于尽,关键时刻,徐嘉音、宁婆婆和静虚真人拼尽全力才挡下了这玉石俱焚的一招。
魑的声音宛如从九幽地府传来,“你们以为杀了我们就结束了吗!这只是个开始,虎伥会为我们报仇的,你们在大人面前只是一群蝼蚁而已,哈哈哈哈!”笑声渐弱到无,直至软倒在地,一命呜呼。
诸女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愣怔原地,还是后面力竭倚刀支撑的卫玲招呼下,醒过神来连忙赶去照看重伤的黑四姐和罗云霓。
这场柏舟门七位女流为弱女复仇博杀恶鬼门九大鬼中老大魑和老三魍魉的战斗,此后传扬出去,轰动了江湖,江湖有词赞道:“自古勾栏多奇女,生死间,敢一搏。手刃恶鬼是巾帼,红颜恨,斩妖魔。”
其后的事就像警匪片中演的一样,警察总是在主角解决大反派之后才姗姗来迟,由李师师作为受害人跟带着一众巡检司捕役出现收尾的舒询详细讲述整个事件过程。
前去捉拿北瓦子之主孟坚的捕役最后只发现了他服毒自尽的尸体,结合魑临死前的遗言,这件事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黑幕,但那已经不是凭她们现在的能力可以轻易触碰的层级了。
方幻娘施展独门手段才从张慧奴交好的一个容貌出众的女伎口中套出她的经历,大概从半年前开始,孟坚私下单独叫了她和另外两人过去说是要谈谈分成事宜,商谈中她们喝了碗孟坚倒的香苏汤后就失去了意识,在半昏半醒间被人玷污欺辱。
等她们醒来之后,孟坚就恐吓她们一旦向别人透露自己的遭遇就会性命不保,欺辱她们的乃是朝中大员,动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们,而且她们也没有证据,绝望之下只能认命,此后半年间,每月最少两次她们和不断增加的女伎都被孟坚带到一间密室遭人肆意欺辱折磨,事后还强x行给她们灌避子汤。
最近的一次已经有十二人之多,一开始的迷药也换成了让人四肢酸软无力的药物,她看得清清楚楚,每次强/暴自己的人都不一样,看起来确实都是一副道貌岸然身居高位的气度相貌。
卫玲整理了收集到的线索,结合前世经验,一个起码是朱紫官服的当朝大员驱使北瓦子和无忧洞,或威逼利诱北瓦子勾栏中的美貌女伎或巧言欺骗在闹市、路边、食店表演的美貌“路歧人”到北瓦子表演,供朝中权贵奸/淫以达到权色交易谋取利益的犯罪集团的面貌逐渐显露出来。
至于为何独独曲月娘遭到凌/辱后还被杀死抛尸,目前还是一个未解之谜,无论如何,这次诛杀无忧洞二鬼,她们必然招致了这位大员的记恨,为了自保也为了揪出此人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找苏颂做靠山的事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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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卫小娘子,老夫为官几十年,所见所闻的恶人恶行早已罄竹难书,但你们所说的事,依然令人发指,若真是朝中大臣所为老夫实在为之感到惭愧羞耻,老夫保证只要你们有实证,必会呈至御前让此人被绳之以法。”
卫玲望着眼前已过古稀之年,须发皆白却依然神采熠熠、精神矍铄充满慈祥智慧电老者感慨万千,这天她和李师师携带巡检司的案宗通过李师师的老情人秦观约出苏颂,单独面见把前些天北瓦子的事情和她们的怀疑告知苏颂后。
苏颂目光沉凝,神色严肃,静默半晌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向两个女子缓缓保证道。
“诬人死,不可为矣。”这是十三年前,刚上任不久的权知开封苏颂面对陈世儒、李氏夫妻合谋弑母案时所说的话。
陈世儒之母张氏暴躁刻薄,动辄打骂下人,那年,陈世儒外放安徽做知县,但他在京城呆得很舒服,不想外放当官,妻子李氏也不想跟丈夫分离,她想到一个办法,让陈世儒为父母守孝,就可以留在京城。
李氏的办法就是,想法把张氏弄死,这样家里既除掉一个刻薄的祸患,又能让丈夫守孝回京,一举两得,后来根据家里仆人的供述,李氏曾公开对家里的奴婢们说:“只要陈大人能回家守孝,我一定会重重赏赐你们。”
李氏这话不是暗示婢女杀了张氏,而是明目张胆地怂恿婢女们杀人。
陈府婢女早就受不了张氏的种种暴虐行径,现在李氏已经发话,她们马上对张氏下毒,结果或许是买了假的毒药,老太太什么事也没有,婢女们又趁夜将一根铁钉子从老太太脑袋顶上钉了进去,杀死了张氏。
此案一经曝光,马上引起轩然大波。最关键问题的就是,陈世儒是否知情或者有没有参于此案。从作案时间来看,张氏被害的时候,陈世儒还在地方为官,他本人并没有作案时间,有不在场的证明。
军巡院的官员认为,李氏并未“明言使杀姑,法不至死”,苏颂也认为陈世儒并不知情,他一时难以拿捏分寸,案情陷入僵局,一拖再拖。
然而此时正值宋神宗主持著名的“熙宁变法”,李氏的父亲是旧党人司马光、苏轼、苏辙的好友龙图阁直学士李中师,母亲吕氏则是仁宗朝宰相吕夷简的孙女,旧党人吕公著的外甥女。
在种种因素下,新党决定利用此案,打击旧党,主持新法的吕惠卿随即授命御史舒亶接陈世儒之案,掀起大狱,将旧党一网打尽。
宋神宗也有意借此案,敲打敲打旧党,于是,他连忙召见苏颂,道:
“此人伦大恶,当穷竟。”苏颂回答道:“事在有司,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谕之使重。”在苏颂不偏不倚的审理下,此案并没有如新党所设想的一样闹大牵连到旧党。
新党遂利用祥符县令李纯的犯法僧人案牵连苏颂,御史舒亶以“故纵”罪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