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从之前许久才打坐一次,到如今走几步就停下来诵经。
莱西能推断出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然而他们还没看到鲲鹏大阵的影子。
甚至最不妙的是,尚未遮蔽视线的雾气昭示着他们并未上行太远。
密密匝匝的浓雾。
遮天蔽日的树冠。
他们像是被关进了一处密闭的时空里,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空间的存在也被虚化,就连对自我的感知都在渐渐模糊。
莱西心底的那颗种子倏忽间破土而出,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了近乎绝望的恐惧里。
她恨不得立刻肋生双翅,好跳出此方空间,看一看她目前身在何处、想去山顶又要继续走多久。
掌心的血顺着老藤往下流。
滴答。
滴答。
滴答。
她从滴答声里找回了一点安心感,更用力地勒紧了藤蔓,依靠滴血的声音为自己计时。
没走两步,裴开霁再度入定。
莱西守在他身边,责任感压下了惶惑不安,掌中老藤已为鲜血染得赤红,她却还在不断地阻止伤口愈合。
她盘坐在裴开霁身后,不由想起了乌月酬那个小疯子。
哎。
修仙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目前深交过的为数不多的好男人只有管辙和沈重澜,可惜前者没有修仙的意愿、估计人早就没了,后者呢……
不提也罢。
——裴开霁为什么还没有醒?
莱西至今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说她与自己的道心有关。
难道裴开霁的道心就是为未来伴侣守身如玉?
倘若果真如此,那他可真是男人之光、世界的奇迹。
莱西不得不给他点一个。
她不着边际地想了许多许多,还是没见裴开霁停止诵经。
凑近一听,青年呼吸均匀而平稳,似是坐着睡着了。
——真有你的。
莱西换了个姿势,抱着被坐麻了的腿揉了半天,又向外抻了抻,以免在这种鬼地方抽筋。
简单活动一下之后,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之前的课程论文还没交。
——开学还要期末考呢,也不知道她回去之后的时间够不够复习。
——也不知道上学期的论文不会查重,之前科任老师说他们之后每年都要随机调卷复查来着。
莱西越想越精神,见裴开霁还是没反应,拿手中的藤蔓敲了一下他的胳膊,把他的本命剑打落在地。
而后她拎着裴开霁的本命剑在附近做了记号,慢悠悠地往前走。
沈重澜还在等人救命呢。
裴开霁睡就睡吧,她可还不能睡。
随着她走得越来越远,零零碎碎的往事涌入莱西脑海。
一道温柔的女声由远及近地炸响:
“莱西,我是你的班主任,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把日记本交给我。”
旁边一道女声柔柔地响起:
“小西,妈妈知道你青春期容易叛逆,但是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把房间门关上好吗?这样会让爸爸妈妈很伤心。”
最后炸响一道惊雷似的男声: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莱西?今天我就告诉你吧,你爸在这儿虽然没有多少实权,还是三百六十度监控你还是不成问题的。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有人立刻跑过来告诉我。——老实点。”
嘭!
莱西一剑砍在了周遭的树干上,急促的呼吸像是被人掌控的琴弦,疯狂颤抖。
好累啊……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而后重重摔进了泥土里。
稀烂。
——和她垃圾的人生一模一样。
**
昏昏沉沉中,莱西听见一道苍老的女声破开混沌黑暗。
“分明是喜事儿,怎么都哭丧个脸啊?——哎,莱晖,你、你拿竹签儿扎自己做什么?快放下,快放下。”
“囡囡怎么样了?”
二人之间像是隔着两层玻璃棉、玻璃棉之间又留下了大片的空白,因此女声显得瓮声瓮气,听也听不清楚。
——等等,什么是玻璃棉?
那个苍老的女声劝道:
“莱大将军,我家囡囡身子骨一向硬朗,你暂且宽心,不然去佛前为她祈祷吧。”
“莱大将军”回:
“不可。”
他说:
“多谢母亲好意,但小秋要从鬼门关走这一遭都是我害的。”
“我要留下来,一直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