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莱西断定,藏在她心里的那把锁,一定与裴开霁有关。
得抽个时间问问才是。
莱晖被女儿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小西?”
莱西沉默许久:“……总觉得,有人跟我讲过故事。”
莱晖笑:“你从小就不信故事,怎么这个故事记得这么深?”
莱西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隐约记得,这个故事我也不敢听的——不对,是不想。我好像逃避过很多故事……”
见她再次出神思索,莱晖轻叹一声,揉揉她的脑袋,转身出门,给她留了个清净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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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西的外祖母抵达钤都,已是半年后的事了。
据说她刚被救出时几乎失了全部神智,疯疯傻傻,直如痴儿一般。
她身上虽无伤口,腿脚却不太灵活,站都站不稳。
沈重澜被派去护送她。
见外祖母这般模样,他放慢行程走走停停,每到风景秀美的地方,就停下脚步留她休养精神,以期让她在与苑秋重逢前尽量恢复正常。
至于楚春信……
第一次见面时她要偷沈重澜的佩剑,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干脆拿麻绳捆了,丢在马背上一路驮到了钤都。
这么奇怪的组合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逸王收到消息,立刻召莱西入宫觐见。
御书房里,他安坐高台上笑着啜饮清茶:
“朕还以为小西不曾将此事听进去呢。”
莱西闷闷地应了一声:“春狩那日是小西反应过激了,请父王恕罪。”
逸王惊诧于她乖顺的态度微微挑眉,旋即反应过来,想乘胜追击继续敲打莱西。
莱西横插一嘴,堵回了他后面恩威并施的话:
“苑夫人受了这般非人的折辱实在可怜,草木听闻此事也会为她落泪。也不知今后她该如何面对众人,又该如何与昔日的夫君子女相处……若是父王肯舍她一个恩典,想必苑夫人就能安享晚年,朝中的各位大人也会赞颂父王的仁慈宽厚吧。”
逸王:……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是威胁吧?
嗬。
怪不得刚才那么老实呢,原来又是要逼他下他不乐意给的圣旨。
他巴不得借莱西外祖母之事教导莱西应有个女孩儿样子,现在却被她威逼利诱、推到要给苑夫人诰命的地步了。
逸王越想越气。
他不是没被朝臣左右过政令,但那些人精一开口都先是歌功颂德,等将他哄得浑身舒泰了才轻飘飘地进言两句,而后又塞上许多甜言蜜语。
莱西呢?
歌功颂德,没有。
甜言蜜语,没有。
就差把“快点同意”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逸王捏紧茶杯直磨牙,片刻后,重重地将茶杯搁在桌上,语调依旧温柔和蔼:
“小西的心愿,父王怎会不答应呢?”
莱西再拜顿首:“父王对小西自是有求必应的。——听闻苑夫人受惊后、像是犯了离魂症,小西斗胆请父王为小西与义兄指婚,好给苑夫人冲喜。”
逸王牙都快咬碎了。
他知道莱西不喜欢他的亲近,因而适才那话是故意拿来恶心她的。
好样的。
真是好样的。
不愧是莱晖和苑秋的女儿,将军府里,果然没有孬种。
他阴恻恻地笑。
如果将军府没有了,莱西还能这么胆大包天地膈应人吗?
他噙着诡异的笑亲自上前扶起莱西,凑到她耳边,状若亲昵地低语:
“父王早说过,你的心愿,朕无有不应的。此事早在你受封时便有口谕,不必心急。”
莱西清楚逸王的应诺只是缓兵之计。
她这么做仅仅想膈应逸王一下,和沈重澜成亲的想法倒也没有多热切,既如此,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赶在二人撕破脸皮之前请安回府。
马车途径巷口时,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一墙之隔的院中并未响起欢声笑语,屏息凑近墙壁听,似乎能捕捉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哭声虚幻缥缈,莱西知道它并不存在,但饶是将军府周遭精心装扮过,仍透出一股难言的凄清。
这凄清的氛围正是“哭声”的来源。
是这座历史悠久的老宅在为骨肉分离和自由失却黯然垂泪。
莱西索性提前下了车,顺手给驾车的宫人塞了几文赏钱,举步向家门口走去。
临到半路,莱西脑袋上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小东西在她头顶蹦了一蹦,咕噜噜地滚到地上,顺着石板路的纹理一路向巷子尽头滚去。
在它彻底逃出视线之前,莱西认出“暗器”的原身是颗板栗。
“沈重澜?”她不假思索地念出了头号嫌疑人的名字,抬头,却看见一张很是眼生的面孔。
适才“暗算”她的姑娘坐在墙头,双脚在空中交替晃荡,剪碎了欹斜而来的日光,晃得人眼晕。
一张桃花面夺造化天工,极尽艳丽妖娆,绮艳程度与沈重澜不相上下,笑起来有种接近腐烂而古怪的成熟和颓丧,嘴角却又露出两颗尖尖细细、白白亮亮的小虎牙,勉强撑起三分残存的天真。
那人拖长了音调问:
“你就是莱西?”
莱西快步走过她,追到巷子深处截起板栗,慢吞吞地将果子捉在手心盘了盘。
少女不满地甩了下辫子,撑在墙头的胳膊前倾,连带着上半身也越出墙头许多。
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摇头晃脑,看起来更加危险,好似下一秒就要摔下来似的:
“喂,小呆子,我跟你说话呢。”
莱西轻轻抛起板栗,在它下落前重将它捕回掌中。
五指包握成拳,细细地盘了一圈板栗的纹路。
少女又从掌心抠了颗糖炒栗子出来砸莱西:“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莱西侧移半步,正正好儿躲过了她的第二次进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