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声寂静,盈盈如水月。
清凌的月光透过窗棂挥洒而进,衬出一室静谧。
窗外的世界有偶尔的狗叫鸟啼,还有一直不绝入耳的蛙鸣,叽叽呱呱。
当真是一首绝美的月夜合奏曲。
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丹朱想。
任谁前一刻还在默默忍受车祸后灼肉断骨的疼痛与看不到未来方向的绝望,再打个盹的功夫醒来,失去的腿重新长上了,人也好端端躺在静朗的夜里,怕是都会觉得自己有点那个大冰。
哦对,她就是有病来着,还是已入膏肓那种。
莫慌,这可能就是个梦。
她长呼一口气,甚至不信邪使劲抬动了本应毫无知觉的右腿,然后……就失去平衡七手八脚地滚下了床。
丹朱:……
这个梦太像真的了。
也太好了。
被子堆积比较厚,所以她没被地板撞疼,也没有发出多大声响,这让丹朱更觉一切都像是浮光美梦一场。
然后,一股尖锐的疼痛就突然奔袭了她的大脑。
她使劲捂住脑袋,眉目紧蹙,神情痛苦,嘴中无意识呢喃着:“凤王朝……女子为尊……逍遥王爷……”
巨大的信息流在丹朱脑中拼命横撞,让早已习惯痛感的她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到底经历过多次不同的疼,她压抑着只发出了轻微一声。
在窗外蛙鸣声掩映下几近于无。
随即像是玩够了,那股让人头脑几乎快要迸裂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急速退去,干干净净。
丹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更像是在做梦了。
她目视前方,双眼无神。
脑海中自动播放着突然多出来的记忆。
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
凤国是个与一般认知不太相同的国家,这里信奉女为尊,女子在外行商科举赚钱养家,大都虎背熊腰身形高大,男子却相对弱小,弱柳扶风在家貌美如花,还承担了生育的责任。
而“她”,好像是个王爷?
还是个正在谋划造反的王爷。
丹朱不禁咋舌了一声。
可能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记忆始终像是隔了层防护膜,画面有些模糊尚看不太清。
大抵只知道那个“她”已经联合到了文官之首左相与武官巅峰镇国将军,有这一文一武长伴左右,夺位应该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丹朱揉了揉额角。
虽然但是,女尊世界她多少知道一点,却没想过真有一天能遇上。
记忆连贯,那般逼真。
她微蹙起眉,还能清晰地想起自己的过去:四口之家幸福和乐,但在五年前爸爸妈妈带着姐姐外出途中飞机失事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被迫上任接手家族日化集团,在虎狼环伺的竞争洪流中杀出一条血路,保住了爸妈一辈子的心血。
而她,也从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迅速成长为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从此,与孤独作伴。
接近她的人,不是想从她手中得到什么,便是想从她手中抢走什么。每日单是要应付各型各色心有所图的人,她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没想到的是,所谓叔伯表亲们也看中了她手中的这块肉,不惜联合一切来对付自己。
明的被她发现提前防范行不通,就来暗的。
车祸的一声巨响过后,她失去了一条腿,身体也受到了巨大的创伤,虽然用了极好的医疗资源,但也基本就是在争命。
随时会挺不过去。
当然,她也没让那些人好过。
早前的安排有序启动,公司最后捐赠给了社会,一分钱也没让他们捞到,恶人还因为犯罪被送进了牢狱。
真是大快人心。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亲人离世后她本来就过得很累,也尽了自己一切的努力,想来没有愧对父母和姐姐的期望。
治疗期间虽然很疼很难受,她都尽数坚持了下来,如果说最后真的离世,她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问题是,一觉再醒来自己就出现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脑子里还多了那么多奇特的记忆。
丹朱有些头秃地捶了捶脑袋——看,本来右手骨折打着石膏不能动的,现在的动作都是这般流利丝滑毫无滞涩感,简直太像是真的了。
这让她心中忍不住砰砰急跳。
——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穿越?
她的心里突兀划过这种可能。
在记忆里,那个“她”因为急功近利,操劳过甚,在这样一个深夜突感身体不适,迷糊中摸到床上打算暂时休息一下,便再也没能醒来。
然后,记忆戛然而止。
自己来了。
丹朱无意识咬着被角。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假如不是在做梦呢?
窗外的青蛙大军许是叫累停了下来,寂静迅速席卷了夜色,让她能够静下心好好感受这一切。
黑夜能放大人的思绪。
在这样一个孤寂的夜里,丹朱实在抵挡不了“假如”的诱惑,哪怕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想就此憧憬一下。
她借月光努力打量着眼前的环境:方凳木桌,屏风绣架,薄纱绸缎,古风古韵,是自己做梦应该都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假如是真的穿越了……
蛙鸣重新奏响,犹如月下安眠曲。
她感觉自己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有点冷。
丹朱哼哧哼哧爬起身,卷着被子滚上了床,像个蚕宝宝一样调整了半天姿势,裹得圆圆润润,幸福感爆棚。
眼皮慢慢耷拉,她告诫自己不要睡,但实在抵挡不住潮水般涌来的疲倦。
况且。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如这般舒畅过了,身体健康,四肢健在,无病无痛,浑身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