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入那团迷雾,沈慕云立刻就被拉入混沌之中。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她已置身于热闹的江陵城。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人家院中多种植石榴树、柿子树,果实缀满枝头,煞是喜人。风一吹,银杏叶子飘飘荡荡,四处散落。平民百姓或摆摊叫卖,或谈天说地,气氛祥和而美好。
尽管眼前景象一片和乐融融,沈慕云没有放松警惕,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她知道自己进入了心魔创造出的幻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防被趁虚而入。
沈慕云站在原地,一直在等心魔向她袭来。
心魔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团黑雾?一堆蝙蝠?还是模样古怪的妖怪?她忐忑不安地猜测着等了半天,结果无任何事情发生。
——这可不行。
她可是要赶紧突破心魔去和杨笑风汇合的,怎么能在这浪费时间呢。
沈慕云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向前走,她疑心是要自己找到心魔再将其突破。
走到一处十字路口,一个声音冷不防在她耳边响起:“小沈,出来买菜啊?”
沈慕云警觉地转身,是一个快三十岁身着粗布衣头戴花巾的女人在笑吟吟地和她搭话。
“不……”沈慕云正要拔剑,可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变成了菜篮子,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各色时蔬,“是啊,我刚买完菜。”
不知为何这话脱口而出了,沈慕云震惊地瞪大眼睛。
“我看看,红薯、板栗、秋葵、四季豆……都是好吃的嘞。”女人看着沈慕云的菜篮子,又给她看自己的,笑着邀请道,“姐买了冬瓜,今天中午做冬瓜汤,你来姐家里吃饭吧,小萌那妮子也天天嚷嚷着要你来呢。”
“……好。”沈慕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一同回家,女人热情且多话,和她聊家常。沈慕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不时附和几句,思绪飘到了斑驳的石墙,路边的青苔,枯黄的野草,枝头的鸟儿上。
推开榆木门,院子里一个扎羊角辫穿桃色小袍的女孩儿正在蹦蹦跳跳。见女人和沈慕云回来,她直接飞扑到沈慕云的怀里,紧紧抱住她:“云姐姐你来了,我好想你!”
女人笑着嗔道:“这下可算把你云姐姐盼来了。好了小萌,先别缠你云姐姐了。小沈,来厨房搭把手。”
小萌撅嘴:“那我也来厨房帮忙。”
——好平凡的生活。
沈慕云被这温馨的普通人家搅得迷迷乎乎的,现下只还剩一丝神志提醒着她这是在心魔的幻境里。
小萌抱着沈慕云的胳膊摇了摇:“云姐姐,我们走吧。”
“哦,好。”沈慕云愣愣的,被推搡进了厨房。
女人和小萌在一旁洗菜切菜,沈慕云负责砍柴生火。三人做饭的速度很快,不一会铁锅上就升起了袅袅白烟,炉灶中的火烧得人直出汗。
三菜一汤布置在饭桌上,沈慕云就着米吃得香甜。看着女人和小萌说笑的样子,她空荡荡的心渐渐被暖意填满。
饭后她陪女人做女红,陪小萌玩蹴鞠,拆九连环,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天色渐晚,沈慕云要回去了。
女人说:“小沈,改天再来玩儿啊。”
沈慕云踏出院门往西走了一会儿,停下一间院子前。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是她的家。
沈慕云推开门,自家的院子中荒草丛生,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过。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坐在窗前静静看着夕阳西落,刚才快乐的情绪散去,莫名的失落再次把她填满。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好孤独。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头,接下来就是漫漫长夜。这夜的空中没有星星,静谧得好似世界上仅有她自己一个人存在。
沈慕云抱着膝,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好孤独。
一夜过去,沈慕云缓缓睁开眼,空气中飘荡的尘埃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落寞感仍未散去,她把头深深埋进膝中。
“慕云,起床吃饭了。”
门外传来一男子的呼唤声,沈慕云迷茫地抬起头。
她走下床推开房门,不想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沈慕云喃喃道:“苏……润?”
苏润笑道:“怎么了,睡觉睡傻了?”
“你还活着……?”
苏润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怎么,你还盼着我死啊。”
沈慕云捂着额头拼命摇头。
院子里传来浓郁的饭菜香气,苏润招呼她:“别傻站着了,快来吃饭。”
沈慕云跟在他身后,呆呆地问:“你怎么在这?”
苏润笑着:“你这丫头真的傻了?不是你说自己一人住太孤单了,我才来这陪你的吗。”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
沈慕云恍惚间接受了这个事情,再一看院子,昨日的荒草都没了,角落种的枣树结得全是又红又大的果,花园中精心栽种着梅花、兰花,灿烂的秋菊开了一大片。
好像一直以来,他们就在一起生活。平日里搭伙做饭,互相切磋剑术,偶尔舞文弄墨,每日的生活虽单调但不失趣味。
大雪纷飞,一眨眼到了深冬,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张灯结彩,大街上人头攒动、车水马龙。除夕这天,他们和小萌母女俩一起过的,一桌年夜饭做得丰盛,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没过多久开春了,院子里繁花盛开,不断吸引着蝴蝶翩翩而来,蜜蜂忙于花丛。春日里采的茶尤为清口,沈慕云常常沏上一壶茶抱着话本看上一天,不时与苏润讨论剧情内容。
暑气渐盛,抱着圆润的红瓤西瓜在树荫下大快朵颐,甘甜可口的汁水让人散去躁意。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又到了一年秋季。
“这日子过得真舒服。”沈慕云感叹道。
最平凡不过的日子,没有勾心斗角,远离喧嚣烦扰,有知己好友作伴,天下哪得更惬意之事。
“那就永远这样下去吧。”苏润笑着说,声音中带着一丝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