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夸他的眼睛好看。
放在当下,这算是极为逾越,极为出格,能叫王府人仰马翻的话语,任谁听见,都能治她个大不敬,让她学个三天三夜的规矩。
四爷冷静思索,半晌,思索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僵在那里,许久未动一下,直到温热褪去,眼皮颤了颤,这才缓缓睁开。
年娇心砰砰跳地与他对视,骤然愣住了。
原先只是为了掩饰心虚、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现在她发现,她才没有说谎。
年娇忽地生出小骄傲。
在脑中搜刮一圈,没有搜到赞美男人眼睛的诗篇,她只好遗憾地抱住四爷的脖颈,求证般地问:“是不是?是不是?”
“……”
四爷嗓音发沉:“你有膝伤,今晚就免了。”
年娇:“?”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让她疑惑了起来,免什么?
怎么尽说她听不懂的话?
……
年娇敏锐地觉察出来,四爷依旧没有留宿的意思。
这怎么行,今晚就算她打地铺,也得把老板留下来,否则何年何月才能混个好印象,活到一百岁保全年家?
眼见男人把她抱到床边,给她端正地掖好锦被,继而准备起身,年娇伸出手,不偏不倚地攥住四爷的衣袖。
四爷低头望去,衣袖纹丝不动。
转过身,那双漂亮眼睛雾蒙蒙的,满是祈求地望着他。
四爷面沉如水:“放肆。”
年娇冤枉极了:“我没有。”
她不服气地问他:“爷是想去哪个房里?”
四爷额角青筋一蹦:“书房。”
年娇抿起嘴,坚决不让步,攥得手都泛了白,终是听到四爷的一叹:“依你。”
.
听闻四爷再次留宿栖桃院,除了福晋,满后院都睡得不甚安稳。
直到第二日,年侧福晋娘家人的到来,让所有人炸了锅!
李侧福晋不可置信:“不过一场罚跪,王爷暗里赐东西也就罢了,怎的还把娘家亲戚叫来安慰,福晋昏头了不成?”
听闻年娇在宫里的遭遇,她还幸灾乐祸呢,如今不是滋味的成了她。
这才进府几日?年氏凭什么?
另一边,年老夫人苏氏领着年希尧的夫人齐佳氏、年羹尧的夫人觉罗氏,一并给福晋请了安,奉上丰厚的拜见礼物,聊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往年娇所居的栖桃院去。
一路上,苏氏都在想着闺女是不是瘦了,在王府过得好不好?
她生的闺女没什么脑子,偏偏进了吃人的皇家。年娇被太后为难的消息传来,她饭都咽不下,要不是儿媳劝慰,又有雍亲王福晋相邀,她都不清楚该怎么熬。
远远望见站在院门前的年娇,苏氏鼻尖一酸,眼泪当即要落不落。
“额娘!”年娇迎了上来,拉住苏氏的手,上下摇了摇,继而甜甜地唤道,“大嫂,二嫂。”
“侧福晋安好。”齐佳氏的眼睛也红了,觉罗氏一看,赶忙拥着她们往屋里走。
“额娘和大嫂都不要哭,”一顿寒暄过后,觉罗氏道,“你们看娇娇好着呢。”
年娇认真点头,见额娘不信,连忙露出膝盖给她瞧。
德妃赐的药膏的确见效快,加上小花妖本身的恢复力,一夜过去,年娇膝盖恢复了白净,只余两三点青痕。
苏氏仔细检查,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福晋是个宽厚人,你得感激。”
年娇在慈宁宫的遭遇,她们也终于了解了清楚,八福晋,简直欺人太甚!
“幸而惠妃愿意相帮……”提起惠妃纳喇氏,苏氏看了眼懵懂的年娇,为她解惑,“说起来,你二嫂和惠妃娘娘还有些渊源。”
年娇的二哥年羹尧一共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为纳喇明珠的孙女儿,只不过没两年就病逝了。第二任也就是觉罗氏,依旧是明珠牵的线——觉罗氏,辅国公苏燕女,所属英亲王阿济格一系,也是明珠夫人自小看着长大的。
觉罗氏补充道:“惠妃娘娘是纳喇大人的堂妹,虽说抚养了八贝勒,与八贝勒之间却是有些疙瘩。”
直郡王风光的时候,能和太子分庭抗礼,那个时候,八爷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里。
直郡王被圈,惠妃心灰意冷,怎么会对挖直郡王墙角的八爷没有芥蒂?
加上已经逝世的明珠那条线的关系,惠妃愿意对年娇伸出援手,也不是不可预想——在余生没有指望的境况下,惠妃越发重视起宫外的亲戚还有人情,何尝不是给圈禁的直郡王结善缘。
年娇……年娇没有听懂。
苏氏幽幽道:“一天到晚想着花首饰,花衣裳,你还知道些什么?诗背熟了,首饰都藏好了?就你那猪脑袋,不会露馅了吧。”
年娇:“……”
年娇偷偷瞥了眼秋嬷嬷。
当下连忙否认:“没有的事!”
苏氏冷哼一声。
觉罗氏劝道:“娇娇心里有数,您就别担心了。再说了,一屋子伺候的人,还藏不好一盒首饰?”
齐佳氏跟着附和:“是啊额娘。”
“说起背诗,娇娇的存货还够不够?”齐佳氏柔声问,“若是不够,我这就去信,让你大哥再写一些。”
听闻这话,年娇眼睛一亮,忙拉住大嫂的手,小声说出新诗的要求。
齐佳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苏氏简直没眼看。她重重咳了一声,齐佳氏当即转移话题:“听说院子改了名儿,叫做栖桃院。既如此,娇娇与王爷……”
提起最要紧的事,所有人竖起了耳朵。
年娇挺起胸脯:“我与王爷很好。”
苏氏不听她的,转而看向秋嬷嬷。
秋嬷嬷神色复杂,隐隐有着对不起老夫人的愧疚,半晌道:“格格说得对。”
苏氏愣了。
秋嬷嬷当即细细说来。什么改院名,亲上药,送衣料……齐佳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