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卷羊皮上,横七竖八画满了粗粝线条,有褶皱,有波纹,有蜿蜒不绝的几条粗线,乍看之下,就像是某个牧人在石壁上的‘即兴之作’。 可是在张骞的眼里,却是实打实的一幅‘地图’。 山川,河流,湖泊,道路,城郭,平原、物产,兵种…… 一目了然! 最妙的,是这张羊皮卷上,还用一些简单易懂的符号,将西域周边数十国和各部落的物产、人口、兵力部署等内容标记出来,虽然与他所知的有很大出入,但毕竟是一个绝佳的思路啊。 一句话,这幅地图,分明就是一大堆军功! 而且,最让张骞疑惑的,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所绘的西域地图十分简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详尽了? 张骞沉思良久,黑瘦而清癯的脸上,隐隐露出一抹激动之色:“若将此图献给皇帝陛下,即便沟通大月氏一事茫无结果,却也算是不虚此行也。” 杨川拱手道:“皆为大叔之功。” 张骞摇头,便要矢口否认,杨川却抢先说道:“小子不得不说,大叔您也太粗心大意了,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胡乱塞在一堆烂羊皮里!” 言毕,他一脸的痛惜与后怕,还略带一丝少年人邀功后的得意之色,自然是自然而然,滴水不漏。 张骞凝视着杨川,半晌不语。 杨川一阵心虚,脸上却不露丝毫破绽,道:“前段日子,你们出去忙大事,小子闲着没事将驼队的一些货物整理了一遍,发现不少好东西。 大叔,小子有一事相求,还请莫要推却。” 张骞点头,道:“何事?” “大叔您也知晓,小子喜欢烧菜做饭,整日介就捉摸着食材、调料,”杨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所以,等回到大汉后能否恳求皇帝陛下,将驼队里的那些种子赏赐小子一些? 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用钱换。” “就这事?”张骞突然笑了,“驼队里所有的货物,其中大半都是汝的,何须求人?” “大半、都是我的?”杨川愣住了。 “胡商曾经发誓,将所有物品悉数敬献为雪山之王的供养,可不就是汝的?”张骞哈哈大笑,一巴掌将杨川拍了一个狗墩子。 杨川愣了好几个呼吸,赶紧说道:“不行,小子只求一些庄稼种子就行了,大叔和那些胡商用性命保全下来的货物,岂能这般白白送人? 此外,您回到长安城之后,难道不应该将异域的珍奇异宝全部献给皇帝陛下吗? 所以啊,大叔! 那些好东西不是您的,也不是胡商的,更不是小子的,而是人家皇帝陛下的,若是小子不经皇帝准允擅自拿取,那可是大罪啊。” 他的态度很坚决,说辞也十分精彩,这倒让张骞有些意外。 “这些道理……汝如何得知的?” “小子幼时,曾在一名村中学究处开过蒙。” “怪不得,原来汝也识过字。” 张骞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杨川的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竟主动给他捞了一块羊肉递过来。 杨川心中也暗松一口气:‘应该没出什么岔子吧?’ 不动声色的献上地图,将胡商敬献的‘供养之物’吐出来,并略微透露一丢丢自己的‘聪慧’和识大体,这都是他最近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位未来的博望侯看似粗枝大叶,差不多就是一名粗鄙武夫,实际上,却是一位心思缜密的人物,略微露出一丝破绽,估计都会前功尽弃。 当然,也许是杨川多虑了。 但这不要紧,他既然想跟随张骞归汉,想借人家一点力,让自己在长安城里活得滋润一些,就算多做一些水磨工夫也是值得的。 有些道理听上去高大上,实际上,在杨川看来,天下大事小事,就跟烧菜做饭、治病救人差不多: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所谓厨艺,无外乎食材、阅历与火候。 有些食材最好囫囵入锅,胡乱炖个二三分熟起锅装盘,直接用老刀子割着吃,越是肥腻,就越能显露其豪迈之气,最适合武夫、猛将、江湖豪客等装逼犯。 那些人的肠胃发达,就算吃出一点什么问题也不打紧,反正在无人的地方吐出来就没事了。 而有些食材,就不能如此简单粗暴处理。 就譬如这位大汉使者,武功极高,阅历丰富,书也读了不少,满脑子都是封建迷信、皇权至上和加爵封侯,偏生又很会捉摸人心,这就很难对付了。 故而,杨川就不得不使出一点水磨工夫,尽量做到尽善尽美,毫无纰漏。 在后世,大夫与厨子的‘工作服’十分接近,都是白大褂、白帽子、大口罩。 杨川认为,这一点很妙。 也不知是一种天意巧合,还是有人深入研究过,总之,将‘病人’与‘食客’相提并论,也是从另外一个层面承认—— 饥饿,也是一种病。 只不过,有些人的饥饿,体现在胃里,有些人的饥饿则体现在心里…… …… 进一步取得张骞的信任,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杨川也该为自己的归汉大计做点准备了。 次日一大早,他从豹姐的‘怀抱’中挣扎着起床,简单洗漱一番,便来到张骞和堂邑父的房间:“大叔,小子有件事需要帮忙。”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子发现一处于阗玉的矿床,其中,有很多羊脂玉的籽料,咱们要不要采挖一些,悄悄带回去,也好换几百亩良田?” 堂邑父溺爱的瞅着杨川不吭声。 张骞则眼前一亮,轻咳一声,淡然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