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终有一日,他杨川会‘祸从口出’。 就眼下的汉帝国来说,毕竟还不是‘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那种狗屁世道,即便在朝堂之上,偶尔有个口误,也不算多大的事儿,最多也就被皇帝和同僚们笑骂几句。 可是,就在他要敲打天下读书人的节骨眼上,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却多多少少的会给他人落下口实,一旦被读书人们揪住不放,委实比较麻烦。 这就好比他备齐了食材、调料、香油、蘸料、葱末和芫荽,准备吃一顿涮羊肉时,结果,涮锅里被人丢进去一把胡椒面儿,味道又辣又冲,这还咋涮? 杨川反复思量,终于决定:‘既然吃不成涮羊肉,那就吃一顿胡辣羊蹄吧。’ 厨子嘛,谁还没有过几次失误? 明明要弄一盘爆炒羊羔肉,结果,临到下锅前才发现,这一次的羊肉有点柴、有点老,显然是羯羊肉。 愚笨的厨子,往往会照着菜单,强行去爆炒,其结果自然就不是很美妙,白白浪费食材不说,还会让一些性情暴躁的食客骂个狗血喷头。 其实,遇到这种情况,好厨子一般都会临时改变菜单,用鸡蛋清、椒盐、胡椒粉、酱油老抽、香油等,将那些又老又柴的羊肉腌制几分钟,在油锅里爆炒到变色,出锅沥油备用。 接下来,无论是烹制葱爆羊肉还是过油肉拌面,还不是干干丹丹? 杨川的想法,就是临时换个菜单。 既然‘戏说论语’的事情已经发生,让董仲舒那老贼揪住了把柄,那就让他揪着不放好了。 一点小小的把柄,捏在手里是个把柄。 可是,如果让那一根把柄,突然变得又长、又大、又硬气的时候,那玩意儿便不是把柄,而是一个治人的神兵利器……好吧。 杨川使劲搓几下脸颊,给自己沏了一壶野菊花茶,闭目养神一炷香工夫,将事情的逻辑顺序好好的捋了捋,这才开始动手。 ‘读书人们觉得,这种戏说论语错了?’ ‘好,那就让它错得更严重些。’ ‘读书人们会认为,此为羞辱圣人之举是吧?’ ‘好,那就继续羞辱!’ ‘……’ 杨川捏着一根狼毫小笔,铺开一张上品的宣纸,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伏案疾书,浑然不觉,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春雨贵如油。 在江南和关中之地,人们对春雨的赞溢都不曾断绝,更别说在这相对干旱少雨的朔方郡,一场春雨,便是一茬人命呢。 呼! 终于完成了:《半部抡语》 汉帝国的读书人们,嘴边经常挂着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听上去就十分的豪迈和霸气,自然也很提气;事实证明,那些个熟读论语的读书人,还真是有些不简单,经过两千多年的努力,终于将汉帝国给治成了礼仪之邦,终于在某一年,被人的一顿洋枪大炮,直接打出了屎尿…… 咳咳,想多了想多了。 读书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对汉帝国的功过是非,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厨子所能置喙?不过是思想有点抛锚,一不留神骂一句娘罢了。 杨川喝了一大碗冷茶,回头再看一遍自己的这半部‘抡语’,忍不住笑道:“就是不知道,在两千年后,本侯的这一番胡编乱造,会不会被老孔家的人给封杀或举报了?” 一句臭骂,肯定是躲不开了。 躲不开就躲不开,先躲开这一场无妄之灾再说。 他伸了伸懒腰,活动着筋骨,伸手推开窗户,却被一场绵绵细雨给惊呆了:“好一场春雨……” …… 这一场雨,下了三天三夜。 飘飘洒洒,丝丝清凉。 恍如一夜之间,整个朔方郡就绿了。 百万亩新垦的良田,在这一场春雨的滋润下,齐刷刷的冒出一层庄稼的幼苗,放眼望去,煞是喜人。 不过,就在这一片春雨中,太守府的一座阁楼上,却显得有些消沉;将近两百名读书人,或坐,或立,或昂首挺胸口吐芬芳,正在对着居中而坐的那少年狂喷不已。 “杨川,你身为太学院祭酒,便是如此胡言乱语、羞辱先圣的?” “想当初,你杨川编造四句教,看着倒也挺唬人,熟料,你这人才是人面兽心、言行不一,也太令天下人失望了!” “杨川,今日不把此事说清楚,我等便会联合天下读书人,到未央宫去找皇帝,让皇帝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还有,你刚到朔方郡任上,便大开杀戒,将朔方十县的官吏斩杀九成,造成七百多人冤死在朔方城外,真正是大汉屠夫也!” “杨川,在朔方郡大面积屯田时,你倒卖朝廷拨付过来的铁器,换来没什么用处的丝麻等物,用来给自家造纸牟利,简直可恨至极!” “杨川小贼,你哑巴了?怎么不分辨了?” “……” 一众读书人,对着杨川狂喷不已,人人奋勇当先,就好像杨川挖过他们的祖坟、睡了他们的妇人、打骂过自家的孩童,每一个读书人激动不行,眼看着就要扑上去撕扯下几块生肉来。 杨川却端了一碗野菊花茶,没滋没味的浅饮着,时不时的望一眼窗外的绵绵春雨,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一直保持沉默的董仲舒站起身来,拱手道:“长宁侯,为何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啊?” 董仲舒是汉帝国的‘学霸’,他一开口,其他所有读书人自然而然的,都闭嘴了。 并纷纷向后退出几大步,在厅堂的正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好让董仲舒正常发挥。 杨川瞥一眼董仲舒,莫名其妙的笑道:“董公,这一场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