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啊。 一个想着自己,这辈子好像一直都是被问拳,自己却极少有主动与他人问拳的念头,今儿月明星稀,天地寂静,好像适宜与人切磋。 一个没来由想起,二楼老人教拳招先教拳理,说学成拳,递拳之后,要教天下武夫只觉得苍天在上。出拳大意思所在,就是身前无人。当下自己这么走着,当然是身前无人,可只要转头,不就身前有人了? 曹慈觉得就这么走了,总归差了点意思。 陈平安觉得时隔多年,错过曹慈不像话。 于是两人同时停步。 曹慈站在原地,伸手双指扯住身上那件雪白长袍的袖口,穿这件法袍再递拳,会不够快。 陈平安将手中剑鞘,抛向了凉亭那边,让君倩师兄代为保管,停步后卷了卷袖子。 曹慈转过头,笑问道:“切磋一场,点到即止?” 陈平安同样转过头,“你年纪大,拳高些,你说了算?” 下一刻,原地都已不见两人身影,各自倾力递出第一拳。 整座阵法禁制足可镇压一位十四境修士的功德林,如有山岳离地,被仙人拎起再砸入湖中,气机涟漪之激荡,以两位年轻武夫为圆心,方圆百丈之内的参天古树悉数断折崩碎。 浩然天下的光阴长河,会自行绕过一座功德林,此间被至圣先师早年截取了一段流水,拘押在功德林之内,任由经生熹平掌控。 经生熹平站在凉亭外的台阶上,抖了抖袖子,施展神通,使得光阴长河倒流,曹慈和陈平安双方拳罡如瀑,带来的折损,瞬间恢复原貌。 若是等到双方打完了,再倒流光阴长河,就连熹平都不敢确定,这座功德林会与先前丝毫不差。 左右则稍稍解禁修为,一身剑气流泻,刚好护住凉亭,遮挡那份遮天蔽日的汹涌拳意。 曹慈背靠一棵参天古木,身后古柏轻轻摇晃,伸手拍了拍胸口印痕,曹慈依旧是白衣,只不过收起了那件仙兵法袍入袖。 远处陈平安站在一座白玉桥栏杆上,额头处微红。 两人之间,原先出现了一条深达数丈的沟壑,只是被经生熹平以术法抹平。 陈平安脚尖一点,身形倏忽不见,既然有人帮忙收拾烂摊子,那就无所谓礼数不礼数了,事后再与熹平先生赔罪不迟。 脚下一座白玉桥,刹那之间化作齑粉,仅仅是一脚轻轻踩踏,拳意沉重,就下沉极深,地底下传来阵阵闷雷。 陈平安虽然拳在下风,但是差距远远没有当年剑气长城那么大。 所以先前一拳,自己吃亏更多,却绝对再不会连曹慈的衣角都无法沾边。 原本是要拳戳曹慈脖颈处的一招,由于先挨了曹慈当头一拳,距离被稍稍拉开,陈平安脑袋后仰几分,再一拳作掌,顺势往下打在对方心口处。 若是换成马癯仙之流,挨这么一下,最少得躺床上去,数月说不出一个字。 曹慈早就知道陈平安很能扛,体魄坚韧异常不讲理,在那剑气长城,练拳极狠,路数太野,不过陈平安方才额头挨了结实一拳,浑然无事,还是让曹慈有些意外。 双方皆身若长虹,随便跨出一步,就如同山上仙人缩地山河,各自单凭一口纯粹真气,在功德林之内,穿梭不定,要么各自错开对方拳招,要么以拳换拳,绝无一方拳中对手、一方拳头落空的可能。 不过陈平安的神人擂鼓式,确实未能拳意衔接,曹慈期间双指并拢,在陈平安递出擂鼓“第二拳”之前,竟然就已经将身上残余拳意抹掉。 比起郁狷夫当年竭力打断神人擂鼓式的连贯拳意,曹慈确实要轻描淡写太多。 曹慈侧过头,依旧被一拳横扫,打在太阳穴上,曹慈脑袋晃荡几下,只是脚步稳固,只是整个人横移出去几步。 陈平安被曹慈双拳砸在胸口,看似双手同时递拳,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拳意,使得陈平安不但双脚离地,瞬间倒飞出去十数丈,人身小天地更好似被剑修一剑拦腰斩开,武夫体魄还好说,受伤不重,陈平安自有手段卸去那两拳的大半劲道,只是修士的气府灵气却是随之汹涌跌宕,不算轻松。 曹慈趁势前掠,一手下按,要按住陈平安头颅。 天地间,又有数个白衣曹慈,一一在别处现身,未卜先知,各有出拳。 结果陈平安就像同时挨了曹慈的先后六拳。 不是躲过第一拳,而是曹慈最后一腿横扫腰部,刚好被陈平安躲过了。 曹慈收拳时,立即换上一口纯粹真气,双膝微曲,消失无踪。 陈平安飘荡向那处凉亭,手掌一拍亭脊,身形一个旋转,落在更远处,却没有落地,期间同样换了口真气,身形消散在半空。 互换一拳。 方圆三里之地,双方拳意崩散流逝,拳罡雄浑无匹,如江河滔滔,如同百万条纵横交错的细密剑气充斥空中。 以至于经生熹平一时间都不好逆转光阴。 陈平安站在一条河岸边,抬起手背抹去嘴角血迹。 曹慈站在河面上,一条河水,漩涡无数,皆是被紊乱拳罡撕扯而起。 陈平安笑问道:“拳招有无名字?” 曹慈点点头,“昙花。” 陈平安抬了抬下巴,“鼻血擦一擦,就咱们俩,讲究个什么,多学学我。”.xqqxδ捌 他娘的,什么昙花,昙花一现?这名字真不如何,取名字这种事情,也得学学我。 曹慈微笑道:“那你强行咽下一大口淤血算什么。” 陈平安突然紧皱眉头。 体内小天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山河震动的不妙异象,这才昙花此拳的精髓所在?与那剑修飞剑一穿而过之后的难缠剑气,差不多? 河上已经不见白衣,只听曹慈笑言一句,“这一拳,暂名流水。” 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