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一群人行走在街衢间。
“找了一整日,全无踪迹,支支和大师兄到底去哪儿了?”三师兄苦着脸对四师兄道。
“是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四师兄亦不安道。
“师兄,城中各处都寻遍了,支支会不会是出城了?”樊沁道。
“出城?天大地大,这可怎么找!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三师兄道。
“还不是你喝得烂醉如泥,才给他们偷溜的机会!真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四师兄戳他头。
“你…你难道没不省人事吗?说我!”三师兄回戳。
“不管怎样,此事必须告知师父,再由他老人家定夺。”樊沁道。
“只能如此了。”俩人皆道。
陈府门前,翠秀来回踱步,见樊沁忙道:“小姐,快入夜了,怎么才回?”
樊沁拖着疲累的身子,道:“寻了整整一日,人…还未寻……”
话音未落,一只才跨过门槛的脚顿住,身子一斜。
翠秀急得上前去扶着,瞧了眼道:“小姐,你的脸色…”
“莫出声,扶…我去…你房中。”樊沁道。
翠秀点头,不忘四下打量,避了人走。
入房门,樊沁立刻取出一粒药丸子吞了下去。
“小姐,喝口水!”翠秀忙递水,“这是怎么了,满头的汗!要不要叫姑爷来瞧瞧?”
“别去,”她脸微泛了红急道,“是受了凉,吃了药,歇歇就会好的。”
“对了,小姐,今日管事来送三朝礼,还说,您要的东西可算到了,您看!”翠秀从荷包里拿出个小盒子。
樊沁接过,打开了盒子,道:“嗯,不愧是上乘之作!支支定会喜欢。”
翠秀往里一看,不过是只木头做的小玩意儿,暗忖:富贵人家喜欢的都是些没啥用的东西。
“老三,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啊,老四?”
“陆诚…今日为何始终不见陆诚?”
“啊?”
“他会不会受了什么伤,卧床不起?”
“啊?”
“你想想,今晨,你我被师妹急急领出府…”
“啊?”
“算了,算了,你去大师兄房中,床榻是否整齐?我去支支卧房,亦是如此。”
“嗯,昨日酒席…男女分席,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再见过支支,为什么连她身边侍候的喆姑也不见了!细思……”
“你看再这个!”
“大师兄的地胆!它怎么死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陆诚的房门口,那时它还有一口气。”
“翅膀上有血!你怀疑…谁?不会是陆诚吧?”
“是!”
“新婚之夜啊,可,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妹知道吗?”
“谁知道!”
“大师兄他们真出事了?”
“有事,但离没命还远着吧!他俩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眼前要紧的是验验这血!师父教的,还记得吗?”
“嗯!血龙木在,骆驼黄也在!”
杜泯和钱柳平一阵鼓捣,桌台上摆出了俩人的瓶瓶罐罐。
一滴血落在血龙木上,顷刻被吸附。点上蜡,将削成碎屑的骆驼黄和水融合,倒在血龙木上。
霎时,血色突变,星星点点的绿光浮出,血龙木即刻生出蜜脂包裹起血滴,似琥珀。
“这血…为何有绿光?”杜泯问。
“今晚只要拿到陆诚的血,便能一见分晓了,等吧。”钱柳平只道。
一间街尾的药铺子里,俩人从窗缝望着陈府外匆忙夜归的行人,神色凝重。
陈府中,绘了双喜芙蓉纹的彩釉小瓷锅里,一只瓷勺搅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汁,鲜香四溢。
一碟腌渍过的小萝卜,一碟鱼酢,一碟油汪蛋,小桌上还有一盘摊饼子。
陆诚见樊沁来,问道:“人没找着?”
樊沁愣神,只道:“这是淮山乌鸡汤啊。”
“趁热喝吧。”陆诚道。
樊沁笑着接过碗,道:“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陆诚不解。
“没什么!”樊沁面上虽答,心中却道,还记得师父说过,女子成婚后应多喝啊。
她的心满是甜意,盛得满满的汤喝了不止一碗。
食讫,仆从收整后,鱼贯而出。
“来,过来!”陆诚在妆台前唤她。
那面菱花镜中映着俩人的脸。
樊沁的眼皮渐渐合上,镜中的脸也在沉落,恍惚间,清甜又入了喉。
“哚…哚哚哚…嘭…”屋外传来打更声。
亥时刚过,陆诚边起身穿衣,边扫了一眼卷在锦被里的樊沁,轻悄悄地出了门。
樊沁攥着被子,钻心地疼痛再次来袭,让她惊醒。
她听着陆诚离去的脚步声,捂着心口,探身在荷包里取了一丸,吞服后,抓过衣裳边思忖,边往外去:“深更半夜的,他这是要去哪儿?我这身子又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发沉,才服过了药啊。难道…乌鸡汤里有什么是和我吃的五味丸相冲了?”
等她从后院出,就见巷子口两个身影掠过,定神细看竟是三师兄和四师兄。
“他们俩怎么会在此?”樊沁跟出几步越发疑惑,却见黑漆漆的街尾,有一处透光的窗口,陆诚疾行而过。
她只觉心惊胆跳,下脚忽轻忽重,倚墙喘了口气。
再看前头几人,一晃眼的功夫已踪影全无。
她慌乱中,摸到荷包,取了小盒子,一只小机关兽落地,模样似犬,正舒展着纤细的四肢。
樊沁在它口中塞了张陆诚往日写的药签,按了下木质的后脑勺,道:“原还打算送给支支,没想到竟是自己先派上了用场。”
机关兽一摇一摆在前带路,没一会儿便入了山林。
明月当空,照出石径斑驳,林间人迹更是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