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听了楚家的密辛,放在大化城里,马上就要被小信父女准备暗鲨了。
然而没有。
楚春信叫她“姐姐”。
楚春信还问她要不要永远留在大化城。
联想到小信两次对她“一见钟情”,一个陌生的猜想在莱西脑中汇聚成形:
——她该不会成替身了吧?
——但是替身梗怎么能用在这种地方啊喂!
小信听不见莱西的腹诽,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收敛起了一身的锋芒,看起来像是条生生淋受倾盆暴雨的小狗。
莱西对漂亮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抱住了小信。
一旁的管家招呼其他人离开,院门口,只余二人静静相拥。
小信忽然开口:
“你知道这件事也好。”
她说:“反正这是瞒不住的,你知道了,还能表现得更合我意些。”
莱西很喜欢小信的脸,但实在不喜欢她那张会吐出油腻语录的嘴,索性捂住她的嘴巴说:“你说吧,我听着。”
楚春信:……
楚春信眼神暗示:那你倒是给我放开啊。
莱西松开手,拉着她到院子里坐下,一点儿没跟小信客气。
面对小信疑惑的目光,娇气又没用的合欢宗女修毫不掩饰地指了指自己的腿:
“站麻了。”
小信微怔,片刻后啼笑皆非地弯起眉眼:“好哦,我给姐姐倒茶。”
她借忙碌拖延与莱西坦白的时间,莱西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却也没有说穿,安静地等小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歪歪脑袋,把耳朵交了出去。
小信对莱西认真倾听的态度很是满意,却也因此稍稍有些不安,起立坐下,手足无措地忙了半天,又给莱西拿了盘点心:
“我母亲是楚蔚然强抢过来的。”
她本意是想说得委婉些,但她天生心直口快,一开口,就丢了这则非常劲爆的消息。
小信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可开头这句话已然定下基调,之后的叙事便秉承了相同的风格:
“阿娘当时已成了家,育有一子一女,夫妻恩爱、家庭和美。可惜楚蔚然那老东西派人强行逼死了她夫君,假惺惺地演了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又在她面前装出对哥哥姐姐极为关照的模样……”
她顿了顿,陷入某种美好而悠远的回忆里:
“楚蔚然装了不少年,故而我出生时,还有与哥哥姐姐相处的回忆。——楚蔚然抢亲时哥哥已经记事了,他天生聪慧,猜到了他生父去世的幕后真凶,因而对我很是不好。”
“但姐姐不同。”
“姐姐总是对我温柔又有耐心,那些年里,父亲整日将母亲囚于卧房厮混,我几乎是姐姐一手带大的。”
“可是后来,哥哥长大了……”
楚春信的哥哥一门心思想找杀父仇人报仇,楚蔚然本就看小信母亲和其他人生的崽不顺眼,干脆将计就计、对他痛下杀手。
楚蔚然之前就做过借刀杀人的事儿,这回更是驾轻就熟地将哥哥的死推给了过路商旅,顺手杀掉了其他城池派来的行商,美其名曰“为大宝复仇”。
小信的母亲当时每天都被迫在那种事情上浮浮沉沉,意识早昏蒙不堪,因而草率地接受了楚蔚然的说法,并未察觉到计划中的错漏。
——但小信感觉到了。
小信猜出父亲尝到鲜血的滋味儿后,很可能又会对姐姐下手,更是寸步不肯离开她同母异父的姐姐。
然而某天早晨,管家敲开她的院门,声称楚蔚然找来了几个高手、要护送姐姐去寻炼制本命剑的材料。
姐姐执意要去,小信修为又不足以涉险,因而她这次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设计除掉了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
“我恨他。”
即便只是回忆,小信瞳中也燃起了疯狂的、仇恨的火:
“我恨他。”
“既然他夺走了我最在意的人,我就也放走他最在意的人,看看到底谁才能成赢家。”
于是小信做好计划,趁楚蔚然离开时偷偷带着母亲离开,将被折辱得几乎无法保全理智的母亲送上了出城的马车。
谁承想,楚蔚然之前甩锅的那队商人中有一位是某城城主的独子。
他杀了人家的儿子,人家便一直在城外守着。
一嗅到了小信母亲身上那浓郁的、独属于楚蔚然的气息之后,敌人静待小信母亲离开了大化城的庇护范围,而后持剑围攻过来,瞬息间就将无辜的可怜女人大卸八块。
“她很痛苦,”小信的语气很平静,如同一汪静水,只有伸出胳膊向下探,才能触及底部暗涌的湍流,“但我一直记得后来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小信猛然抓住莱西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佐证: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姐姐,她死而无憾。”
“阿娘虽然神志不清了,但我相信比起继续过这种苟且偷生的日子,她宁可就这么死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斯人已矣,莱西也不能把她妈的魂魄摇回来、亲口问问她到底是想死还是想酱酱酿酿,只好维持着动耳不开口的倾听金律,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小信等待片刻,没有听到莱西的回应,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楚蔚然认定是我间接害死了母亲。”
“他本想杀了我,但我和母亲生得很像,他下不去手,就把我晾在一边、关了我紧闭。”
与世隔绝的日子让小信对楚蔚然的仇恨如野草般疯长。
她恨楚蔚然拆散了母亲的家庭、夺走了母亲本可以安稳顺遂的一生,恨他杀了哥哥、间接害了母亲,更恨他杀害了世上唯一一个给予了她温暖的姐姐。
小信想报仇。
然而楚蔚然迟迟没有放她出去。
直到她及笄那日,楚蔚然突兀地出现在禁闭室门口,脸上是被酒水染出的酡红,眼神里滋长着曾腐蚀了小信母亲灵慧的罪孽。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