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开霁没中激将法:“说了,家中有事。”
他态度坚决,玩伴只得作罢:
“行吧,你不与我一起,我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也去你家吧?到时候咱俩一同温书,我也没道理会吵到你。”
裴开霁暗骂他一句狗皮膏药,舔舔后槽牙:
“你不是同莱西最不对付吗?今时她落魄至此,三五文钱说不准就能羞辱她一通,你倒不如跟她寻点乐子。”
玩伴不大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替自己辩解:
“我怎会跟人家小姑娘……我又不是恶霸。”
裴开霁懒得跟他废话。
丢下一句“保重”,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玩伴嘀嘀咕咕地溜达到了莱西的摊边。
兔儿。
小猫。
净是些可爱又不实用的东西。
莱西报价不低。买得起的人家有更好的选择,没有更好的选择的人家也买不起。
因而她摆了这么长时间的摊,没人来买东西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光是没卖出去,倒是小问题、
小莱摊位非但一分没赚,反倒一直分着碎银,央求其他人帮忙留意楚春信的下落。
玩伴见状不由嗤笑,轻踢麻布上离他最近的小兔:
“人家开门迎客是为了赚钱,你可倒好,来这儿做事净亏本了。”
小兔是空心的。
踢了一脚就滴溜溜地滚了起来。
玩伴对上莱西平静中隐含谴责的目光,惊觉自己这样太像恶霸,急忙弯下腰去扑兔子。
竹制品质脆,他用的劲太大,一不小心就把兔子耳朵压扁了。
一只修长的手立刻伸到了他鼻子底下。
莱西面不改色地勾勾指尖:
“赔钱。”
玩伴掏出荷包:
“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几文钱?”
莱西:“五十两。”
玩伴:“五……你怎么不去抢?”
莱西摊开手:“我这摊子就是这么定价的,公子损毁了我的商品,要求您按标价赔偿,也算过分之举么?”
玩伴面皮抽动:
“其它的也是这个价?”
“都是。”
“你真是……不如去抢。”
玩伴干脆把荷包撂了下去,抓起麻布两角向外扯了扯。
莱西没动,玩伴便没好气地用力拽了一下麻布:
“怎么?腿不知道挪挪?”
莱西眨眨眼,抬起腿。
麻布水似的从她腿下溜走了。
玩伴把两对对角系起来,将所有东西包到一起,往肩上一扛:
“明日我还需要一副棋子,你可能刻好?”
莱西点点荷包里的钱,只收了一百两,把剩下的都退给了他:
“行。”
“行就留着吧,别到时候传出去,人家还说小爷我落井下石。”
玩伴把钱袋子向莱西的方向踢了踢:
“小姑娘一个人带这么多钱,走在路上可仔细着点,别到处乱跑。——对了,你明日还去书院吗?”
莱西低头继续编小兔子:“‘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
“嗤,装模作样的,少来这一套。”
玩伴轻抬下颌:
“时候不早了,你也收拾收拾早点回去吧。——我先走了啊。”
莱西没说话。
等他走后,她安静地编完今天的最后一只兔子,又小心地在里面加上盏小灯,轻轻拨一下,兔子竹灯就滴溜溜旋转起来。
竹条的间隙均匀剪破残阳与霞彩,恍惚间,又让莱西想起了和乌月酬那回一起过花灯会。
兔子蜡烛何其无辜呀。
灯搁在膝头。
她沉肩低叹。
许是叹气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一个面相冷硬的人停下脚步,操着生硬的温柔语气问莱西:
“姑娘……这东……”
东西……怎么都没了???
莱西举起兔子灯:“你是问这个吗?”
男人忙不迭地双手把兔子灯捧走:
“谢谢谢谢,多谢女菩萨救我一命。来,这是二百两,您先收着,有事您再吩咐。”
莱西掌心一空,又一沉。
她握住飘下来的银票,一头雾水地问:
“什么?”
男人强行把银票拍到她手心,一句多的话都没说,抱着兔子灯,如获至宝地逃走。
捧兔子灯的姿态,倒真有几分像是在捧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这么夸张?
莱西歪着头,把钤都中会掏二百两接济她的人名录全过了一遍。
派出的是面生的老仆,说明两家平日走动较多,主人又是心思细腻、知道替人考虑的。
莫非……
是沈月初?
莱西勉强压下不合时宜的少女春心,努力将沉溺过久的美梦与现实剥离出来。
十指翩飞,编出的却是对儿戏水的鸳鸯。
***
国公府内。
裴开霁院里的人倾巢而出,仅有一个年逾五十的人回府复命。
“都卖完了?”裴开霁挑眉,拎着兔子提灯,随意拨了一下,兔子灯轻飘飘地转了起来,“也好。”
他自然地伸出手。
男人眨眨眼,没动。
裴开霁的眼神从兔子灯移到了男人身上,又招招手:
“余钱呢?”
男人瞪大了眼:“少、少爷不是命老奴去照拂莱小姐生意么?”
裴开霁眉心挑了挑,拎起兔子灯:
“所以你花二百两……买它?”
男人自知理亏,“嘿嘿”地赔着笑。
裴开霁搁下兔子灯,被他给蠢笑了:
“你连‘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