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云想骂写剧本的人，话到嘴边，想起安排这段剧情的人是如今正得宠的公主殿下，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他绞尽脑汁，在背景允许的范围内驳斥沈萤：
“我的天赋即便不能算数一数二，但能与师兄一同拜在师父门下，至少也是出类拔萃之人。便是真遇了瓶颈，也可寻合欢宗正经双/修，何必惦记炉鼎之类的歪门邪道！”
沈萤嗤笑：
“与人双/修一则要看对方的根骨，二来还需看对方术法修习得精深与否。要找到和意的人，又岂是这么简单的？”
“可找沈重澜就不同了。他天资颖异，修行速度百倍千倍于人，哪怕被你吸去九成，也能维持与普通弟子一般的进度。这样一是不会叫外人察觉，二来，又能助你飞速突破，同时还能确保不会再有大能意图收他为弟子，一举三得，你怎能不心动？”
宋青云急得脸红脖子粗：“闭嘴！”
沈萤笑着站起来：“师弟莫急。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坏你的好事。”
宋青云死瞪着他。
沈萤语气蛊惑：“我要跟你联手。”
宋青云冷哼：“我们从小斗到大，你以为我会信你？”
沈萤勾唇：“若是我允诺此后再有沈重澜之类的弟子，都送到你门下呢？”
宋青云的表情出现了片刻迟疑。
沈萤再接再厉：“我不会要他的修为，我只要他的命。”
宋青云偷看了一眼台词，生硬地继续往下念：
“你想夺舍他？”
沈萤笑着摇头：“人生而有涯，若是将如此鲜活的生命都浪费在试错上，岂不可惜？我是在帮他，帮他有限的生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宋青云垂眼细思许久：“……每一个天赋上佳的弟子？”
沈萤语气笃定：“每一个。”
宋青云将信将疑：“你不是丹霞宗掌门么？怎会拿宗门前途当儿戏？”
沈萤沉默良久：“可我除此之外……”
剧本里，这段台词没有写全，但沈萤隐约能感知到戏中人想说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心痴慕“连波”的可怜虫。
莱西给他的剧本里有一段前置剧情。
剧情里，他和现实中一样，被宋青云陷害、沦落至魔界灵气荒芜之地。
经络被封、魔兽环伺。
漫天黄沙遮蔽日月，灌入耳中的只有尖厉风声和凄异狼嚎。
他自觉命不久矣。
危难时刻是“连波”闯入魔域，击退万千妖兽，将他带离。
刹那间的闪电撕破了暗夜，他得以窥见又一个日出。
就像……
苑秋。
在凤国的群山里，他卧饮坠露，已是一心求死。
却不想会有人持剑而来，与同行人爽朗说笑。见他奄奄一息地倒在石壁上，唾去嚼到没有汁水的果实，单手撑石台一跃而上，蓬松的发在他脸上投下酥软的阴影。
那个瞬间，沈萤已分不清他呼吸困难是因什么。
正午阳光炽热而干燥。
苑秋个子小巧，拎着他跳下高耸的石台时，不小心让他磕了好几下。
她大笑着说抱歉，让同伴拿来水壶挤在他唇上。
但他还是无端的觉得渴。
沈萤舔舔唇，收回思绪，看到剧本的下一个片段：
吃饭。
沈萤：……
莱西真是……
思虑周全。
他正想着该如何把话题不动声色地往这个方向引，就见宫人急急来报：
“秦国公世子到。”
莱西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盖着本书遮阳，闻言，姿势没动一下，嗓音懒洋洋的：“请。”
宫人领命，不多时，小径上现出裴开霁的身影。
沈萤是头一回见裴开霁，但从苑秋的口中，他已听说过这个孩子的不同之处。
他平生第一回听说有人会看不见听不着另外一个人，不免多了些好奇，目光更多几分探究。
十岁出头的孩子个子不高，比沈重澜略矮一点。
着翠色锦绣华服，如一杆茂盛修竹，隐有几分山间雅士的风采。
五官清俊，不过稚气未脱，尚能看出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但自小生养在豪门望族的矜贵气掩盖了他的稚嫩，行止间的老成并不显得刻意与做作。
裴开霁年岁与莱西相仿。
他不免又去看莱西。
几个月没见，她就抽条似的长高了，隐隐有高过沈重澜的趋势。
请该神那回的莱西像头英勇却莽撞的小狼，此时却更类似狼群的首领，蛰伏在暗处，绿油油的眼睛如两团幽火，始终随在猎物左右。
沈萤不免将她看作一个成年人，——甚至不是女人。
他在与苑秋沟通时，难免将她当成女孩儿来看，但面对莱西时不会。
她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超出了性别与身份界定的范畴，让沈萤很难将她视作某个群体中的一员。
莱西就是莱西。
沈萤又想起了那日她捉自己手腕的触感。
指腹温热而柔软，因常年习武有明显的老茧，肌肤算不得细腻，但细沙般的触感流过河岸，平白勾的河水也躁动起来。
沈萤喉结微动，咽下了不合时宜的口渴感，去莱西在的地方要了杯水喝。
莱西正在同裴开霁的书童说故事的背景。
她说一句，停下来，等书童转述，裴开霁再重复一遍，确认无误再继续说下一条。
莱西冷着脸，裴开霁也冷着脸。
二人关系肉眼可见的不好，沈萤想不出莱西为何还要邀请裴开霁。
别说他想不通，就连宋青云也想不明白。
官场瞬息万变。
作为在权势之争中浸淫过的人，宋青云知晓两家的关系差到什么地步。
早先秦国公不是没有想过弥合与将军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