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冬在众人拥簇下来到清和殿。
她扫了一眼被压制住的容春,朝端坐着的陈毕行礼:“见过国主。”
陈毕在短暂的失态后已经稳住了情绪,此时尽显威严:“爱卿在何处去了?叫朕一番好找。”
易冬直起身,道:“回国主,臣得国主赏赐的美酒,便想着独自小酌一番,如此才不负国主心意。岂料这美酒太香太烈,不自禁贪杯,竟一醉至此。见宫人寻臣,才知时辰不早了,特地赶来谢罪。”
谢罪?
陈毕面上不显,内心却是不喜。
这易润青嘴上说着前来谢罪,却连跪礼都不行,未得首肯便起身,分明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谢罪倒是不必了。不过爱卿的副将在朕特设的洗尘宴上不顾礼法动手,爱卿说说该如何罚呢?”
易冬轻笑了一下,道:“容春必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想必是有人先触犯了东昀军令,才落得如此局面。”
众人哗然。
东临国主仅提起容春而对厉谌闭口不谈,显然是想借此打压东昀军,若易冬顺势对容春略施小惩,此事便是过了,怎知易冬竟像是听不懂其言外之意一般,直接顶撞陈毕。
“冬将军!”陈毕沉声,“这里可不是东昀军营,这里是朕的清和殿!”
“只要是东临国内,乃至整个天下,一日是东昀军,就必须得遵守和维护东昀军令!”
易冬毫不畏惧地望向上座的东临国主:“本将用三年让东昀军从零到如今的五十万,东临国如今大半的疆土都是本将带他们打下来的,凭的就是军令如山!莫说今日打他个楚安的将军,他日便是这场上任何一人如此犯我军令,东昀军必不罢休!”
说完,易冬走向容春,只见他轻而易举摆脱桎梏,朝易冬行了一礼:“将军,厉谌此人出言不逊,我与之交手百余招,仅三招落于下风。”
易冬轻轻颔首,从进清和殿开始第一次看向厉谌:“厉有信?本将曾以为你尚可称为敌手,今日一看,你也不过如此。”
“你……!”
厉谌面上浮现怒意,易冬却轻飘飘移开了目光,对陈毕道:“国主,臣带着容春先且告退了,至于惩处……这便由臣自己定夺吧。”
不等陈毕表态,二人便直接离席了。
场上诸多侍卫竟是无一人阻拦,大臣们均是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显然是被易冬的豪言壮语给镇住了。
日暮时分还算热闹的长街上此时冷冷清清,基本不见人影。
容春走在易冬身后侧半步的地方,沉默良久道:“将军,今日我是否不该出手?”
易冬轻轻笑了笑,答非所问:“若是下次再有人如此说‘实话’,你当如何?”
“容春定然同今日这般……”
“那便是了,”易冬步履不停,显然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你是冬将军的‘影子’,冬将军如何想,冬将军需要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陈毕早就对我和东昀军心有不满,恨不得早早地废了我,再将东昀军权交给他的心腹,此次我要是退步了,他便会得寸进尺,届时便不是小惩一番东昀军的副将就能平息的了。”
况且……陈毕那个废物,只有对着自己人的时候会逞能,卖弄自己从父代继承来的权利。
他手下的那些个将军,要不被荣华富贵侵蚀彻底,要不就是被拔了爪牙不得信任,若是东昀军落在这些人手上,其威名能维持几天、这偌大的东临国能在楚安的手里撑几个来回都还是个未知数。
师父啊……
你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怎么好呢。
“属下明白了。”
“对了,你去查一查,此次楚安来使中,随行的皇子是不是九皇子楼荣肖。”
想到那个极美的男子,易冬不由一笑。
不知他有几分真心呢?她暗暗想,虽然那一点也不重要。
“是。”
容春毫不迟疑答道,没有一丝疑问。
这便是冬将军的“影子”,易冬亲手救活、亲自训练,有不逊于她的才能,也不会对她生出半分怀疑的——死士。
即使在旁人看来,容春只是易冬最忠诚的下属。
虽说叫容春查,但易冬心中已有九分肯定。
可惜那剩的美酒随着跌落碎裂的酒坛洒了个干净,不过换了个美人,好像也不错。
所以——
尽情来接近我吧。
翌日落了场雨,让易冬有些不喜。
她向来不爱雨天,这总会让她不自觉想起从前。
那不是美好的记忆。
易冬今日没去早朝,但宫中的消息一点没落的传了过来。
陈毕昨晚在她走后向厉谌等人说了些漂亮话以作安抚,又秘密安排了人手观察易冬的行踪,暗中传递讯息欲从中作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对易冬产生影响,毕竟她一向知晓景都这些人都不怎么看得惯她,这从她初出茅庐时就深有体会。
容春带来的消息落实了“九”的身份,此时易冬更纠结的倒是她不久后便会回边境,那望不到边的土地才是她的天下,但太早她略有不舍,太晚……
“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
易冬无声叹了口气,托腮看着窗外,盯着那落下的雨丝溅出的晶莹水花,眼神却没有聚焦,显然是在发呆。
“罢了,”她忽的站起,“找封蛰吃酒去。”
“哟,大将军怎的有空来我这儿?”
封蛰是景都里一大酒楼的老板,也是易冬的旧识,即使当初没相处很长的时间,但他在易冬心中还是颇具分量。
他曾是离家出走进京赶考的公子,但在某个不知名的山路边碰巧遇上游匪,盘缠尽失,还是当年尚且稚嫩的易冬偶遇接济了一番。
至今已是五年过去。
至于他是怎样从一个出生澧江以南读圣贤书的世家子改做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的……一言以蔽之,大抵是一双眼看穿了东临上空的阴云。
此人玩世不恭,却极重情义,又生了副讨喜的样貌,倒是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