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痴第一次来到穹之大殿。
这里看起来实在是很顺眼。并不一味追求华贵,只是庄重而淡美。
她在巨大壁画前走下了剑,控制飞剑落下,再被自己装进剑柄。
壁画太大,她一眼看不清全貌,于是她先记下大概,再垂眼跟随三人走过壁画,从正中直上百级台阶。
“他们到了。”
张良挥袖扶案,台阶上四人的身影显于殿中。
公俞之面无表情,双臂自然下垂,腰间青剑为他平静而和缓的气质添了一分锐利。
温时玉气质忧郁,抬眸看了看摄影的地方,继续忧郁。
洛飞阁眉头微合,眼目无光,显然正在走神。
吴痴上着台阶,也是面无表情,打量过壁画和台阶上的守卫,左臂紧贴腰间铁剑。
四人里,看起来最靠谱的居然是一个八岁小孩……过于离谱了。
“这便是吴痴么?”张良笑着问。
宣临光与苏武一般眉目垂落养着神,并不应声。
“——还真是不负天才之名。小小年纪学会了御剑,八岁便筑基,日后又是一个修真的领头人啊。”
“张峰主,苏掌门,你们在言语行动间斗来斗去并无甚意思,如果接下来并不是为了处理他们三人的违规行为,恕我离开。”
万怜声音沉稳,眼目冷静“也容我提醒一句,无剑门不需要两个内斗的峰主与掌门。”
张良笑了声“万峰主说笑...”
殿内寂静。
“我先走了。”万怜右手向旁召出万化长剑,“希望结果公正。”长剑向地一定,华光闪逝,她已离开了这里。
殿内只剩七个人了。
板公师闭关,陵则萧游历,任天地早十几年就已经停止修炼开始去撬佛门的墙脚,试图加入佛门,如今还在西地与人论经,大概下次回门就是离开的消息。
世同施说走了除她之外最有话语权的向天堑,明鸣也被她带走,祝竹还留在这里不过是在等散会。
还在的其他人里,云青华和幡无敛也只是在等散会,霍容于此事里站队苏武,冷黯山必相随之。
张良叹了声气。
这事就算了吧。
反正苏武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又叹了声气,挥袖消去了殿内投影。
“苏掌门,第一学堂游历和兵冢之行的名单还是好好考虑吧。此事不了,众人声音我可拦不下来。”
“润之,我们走吧。”他向苏武服了软“我将至炼虚,未来二十年里需度雷劫,今日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争斗了。”
苏武皱眉,抬眼直直望向他,张良也皱眉。还没来得及细想苏武表情所代表了什么,公俞之的声音便响彻殿内。
“算了?!怎么可以这么算了!他们这么做无异于叛门!叛门需死!”
“闭嘴!”相润之挥剑斩去,剑气在公俞之眼前止停。
——
“够了。”
宣临光合拢掌心,剑气分裂消散。
“我徒由我带回,此事了结。”
他轻然跃下座间,向苏武点头后转身直行,殿门由被推开的小缝隙转为大开,日光照进殿内。
吴痴和洛飞阁还没来得及再往殿内看一眼,周身就已经浮起冰霜,身不由己地向梯下行走。
“师弟,不再有下次了。”
宣临光与温时玉直视对话,然后离开。
“是……师兄。”
温时玉牙关微颤。
……
无剑门还是很平静。
该修炼的修炼,该上课的上课,该睡觉的睡觉,该被罚的被罚。
“我不服,师父。”洛飞阁犟得只差驴叫声了。
他跪在隔海居冰冷海水之上的玉台,宣临光于室内桌案后提笔细写他犯的门规,而吴痴抱着两张写着她犯的门规的宣纸,看看洛飞阁,然后出声“师父,我觉得门规有误。”
“哪里有误。”
“规则约束人们,可人们若是时时刻刻都在犯规,但却并没有做出伤害其它生命的事情,那为什么不仔细想想是不是规则出了错呢?”
宣临光停笔,抬头与她视线相视。
“那你觉得你所犯门规上哪一项出了错?”
“首先就是不能出无剑门这一条出了错。我与师兄师叔外出,见得外门门人抢到了稀少的外出任务,在完成任务后就在街上开始帮同门和自己兜售杂物,因为他们需要生计。”
吴痴描述了自己所看到听到的事情,最后道“——就是这样,我认为,这条门规有误。”
宣临光早已搁笔,他道“门内不允许门人随意外出,也不多发布外出任务,就是为了让门内下发的任务有人完成。无剑门共有九亿亩耕地,水域八千万亩,主门所占之地比肩人界一州,如果他们不来完成耕地播种等事物,那无剑门从何来?”
“可就算他们完成了很多很多任务,得到的钱却依然需要他们通过卖杂物才得以喘息片刻,这难道不是门内的不足吗?主门的外门弟子都需要兜售杂物喘息,那分门的外门弟子呢?他们要承担的不是更多?”
宣临光敛目“——你说得对,吴痴。”
“我空受门内供奉,却只是一座无用塑像而已。”
“你且去为你师兄数着时辰吧,三个时辰后,你二人自行归回就好。”
“师父,你为何不去了解师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知道为什么。”
“知道为什么?”
“他气性大,随他去吧,气过了就好。”
吴痴转头看向门外跪着的洛飞阁,洛飞阁还在昂着头“我没错!师父!”
“……叫他闭嘴,吵到我了。”宣临光卷起桌上宣纸浸进身旁的水盆中才收回手,纸上墨水晕开,字迹已然看不清了。
于是吴痴眼疾手快地将手中宣纸收进储物镯,然后行礼“是,我这就去劝师兄闭嘴!”
她“哒哒哒”地跑出房门,蹲在洛飞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