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格兰疑问道，某种揣测在心中飞速闪过。没等他继续说什么，太阳穴忽然一凉，黑洞洞的枪口抵了上来。
千叶稳稳握住枪，慢悠悠地开口：“两天前，东京警视厅向镰仓交通运输部秘密借调了一艘轮船，伪装成客船后用作押送一名犯人，驶离港口的时间就在今夜两点。”
“有意思的是，黑衣组织派威士忌组成员前往镰仓暗杀贺山佐的时间也是两天前。”
“……”苏格兰嘴唇翕动，但没有说话。
“当然，你可以称这只是时间巧合，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情报，警视厅公安部在借调那艘轮船的同时还申请了一个证人保护协议，受保护人的位置处写着“贺山佐”。”
咔哒——
枪栓被人拉开。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警视厅公安部会知道这件事吗？”
两人隔着海上雾色注视对方。小干部目光灼灼。
诸伏景光心想，自己说的一点没错，这个地方真的很适合抛尸。
意外的，他没有感到任何恐惧或是绝望的情绪。精神紧绷了一整晚上，在终于还是被千叶揭穿后，他居然有了种靴子落地了的释然。
所以…刚刚千叶一反常态地关心起自己的愿望，是因为这个？在得知身边部下的背叛而亲手送上一枚子弹之时，却也承诺会在杀了他以后帮他了结心愿？
苏格兰内心复杂地顿了下。
如果暗杀贺山佐的行动是他和黑麦两个人完成的，他完全可以把嫌疑推到组织成员另一个人身上，但现在波本也在这次任务里，他不能冒险，必须由他自己认下联络了公安这件事。
“不想说？没关系——”那把左轮手|枪慢慢下移，描摹着他的脸颊轮廓，像一只并不温和的手划过颧骨、拂过喉结、吻住锁骨，最后冷冷地抵在心脏的位置。
大衣外侧的衣兜一轻，里面的手机被人取了出来。
“——我们看看你手机里的内容就知道了。”
佐藤站在苏格兰身后，防止他突然暴起伤害千叶。而千叶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两下手机后，说：“密码。”
诸伏景光顿了顿，说了几个数字。
成功解锁后，千叶拿出津田制作的黑科技连接上苏格兰的手机，开始恢复曾被清理掉的信息。
这个黑科技小玩意也能破解手机的解锁密码，但她更喜欢让走投无路的公安卧底亲口说出来。
没过多久，叮的一声。
手机屏幕中多出了几封日期是最近两天的邮件。
千叶了然地笑笑，当着诸伏景光的面点开了它。
邮件里，诸伏景光果然找上贺山佐提出了假死计划，但后半段的内容却出乎她的意料——
苏格兰以手里的证据作为威胁，要求贺山佐乖乖听命于小干部，让他先顺势接受公安的保护并在日后出席法庭时推翻樱田商会涉黑的证词。
“你…想要策反贺山佐？”千叶面色古怪的说道。
“您不是刚刚教的吗，只是一味地杀戮是很愚蠢的做法，让他为我们做事才能利益最大化。”诸伏景光从容的举着双手。
诸伏景光猜到了这是一场樱田干部针对他的试探，但让他放任贺山佐的死亡，显然他做不到。于是他准备了一部新的手机，在上面伪造了贺山佐与自己往来的证据，配上真假参半的说辞，即使小干部依旧存疑也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点。
“虽然放任他落到警方手里有一定的风险，但贺山佐是个惜命的家伙，不会不识时务地在被握着把柄后还与樱田组作对。有他这么一个混淆视听的家伙存在，届时想要诱导警方知道些什么，您说了算。”
最重要的一点，千叶是个疯狂的赌徒，倘若事情能按照她的计划进展，她不在意该方案可能存在的风险，这一点从她为了反制苍之王不惜把自己困在火里可见一斑。而他策反贺山佐的做法与当初千叶策反自己时如出一辙。
千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说过的话呛回来。冰冷的枪口还稳稳抵在诸伏景光的胸口上，只要她扣下扳机，这位三面卧底摇唇鼓舌下的那些诡辩就都会随着子弹洞穿心脏而失去意义。
连同贺山佐与那一船的公安警察，一起终结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海上。
良久，小干部收起了枪轻轻说道：“我这几个月做的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变成了我们的人，zero先生。”
高悬在半空已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诸伏景光面色一松，知道自己赌赢了。
还好还好，只要能把人救下来就还有机会。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个付得起风险的人，”对方肌肉紧绷后松弛下来的变化被千叶看在眼里，她淡淡地移开目光。远处那条浑然不知危险将至的船只还在慢吞吞地在他们眼前挪动。
千叶语带嘲讽地转了转手里的枪：“但有一点忘了说，我跟某些大人一样，我也有同样的恶趣味。”
诸伏景光怔了怔，瞳孔无意识睁大。心中警报声猝然响起，音量直直飙升。
“有些威胁，还是亲眼目睹它毁灭在我眼前比较好。”
樱田干部朝他看过来的那一刻，苏格兰眼中的世界被人点了慢动作。他目睹那双含笑的浅色眼瞳一帧一帧褪成幽冷森然的神色。
飞鸟昆虫冻结在了半空，奔涌的海浪凝滞，就连呼啸了一夜的凌冽的风也静止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似乎往前走了两步，又或是没有。一秒钟的时间过的太快，他什么也做不了。
轰隆———！！！
游轮自船体内部炸裂开，巨大的火焰腾空而起。烈火浓烟滚滚，碎屑残片四散。燃烧着的火星飞溅坠落在周围的海面，整片区域连成了一片火海。
在近乎耳鸣的爆炸声里，苏格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所谓威胁究竟是指什么。
不是贺山佐的性命，也不是放任知晓樱田干部身份的证人落入警方手里会带来的风险。
她想要摧毁的，是诸伏景光于灰烬中执着燃烧的那抹坚持，是即使跌落尘埃沦为共犯也依然锋利的信仰和灵魂。
火光连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