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澹台月所说的那位旧友主动登门造访。与梅萼想象中无差,那人衣着打扮矜贵,一看便知是名门出身。云蔚城也算是南方一座重要城镇,与外邦通商贸易往来众多,城中富庶商贾约莫比芜阳城还要多些。
“你就是阿月的夫人?”那位公子好奇地看着梅萼,“没想到几年不见,阿月都娶妻了,我还以为他要独身一辈子呢。”
梅萼愣了愣,望向身侧的澹台月。
“他是承恩侯府上的二公子,前皇后正是承恩侯的胞妹。十五年前皇后病逝,承恩侯府举家迁回故地,也就是此处。”澹台月握住梅萼的手,耐心解释,“他姓盛,名从嘉,你随我一道唤他从嘉便可。”
梅萼到底还是觉得直呼名字不妥,朝盛从嘉行了一礼,轻唤道:“盛二公子。”
盛从嘉下意识要去扶她,手已伸了出去,忽得想起面前已是人妇,悻然收回手,无奈道:“阿月,夫人待我倒是生疏。”
澹台月含笑看着梅萼:“夫人高兴便好。”
“唉,没想到阿月成了婚是这副模样,真叫我开了眼界。”盛从嘉轻啧一声,由衷感叹,“我离开芜阳城这么些年,竟是错过不少。”
“你当庆幸,离了芜阳城。”
盛从嘉微怔片刻,抬手摸了下鼻尖,讪笑道:“阿月说的是。”
梅萼奇怪地看着两人,澹台月对谁都清淡如风的模样,梅萼本以为是因为他与人关系不够亲厚的缘故。可他面对这位所谓知交,似乎也没有太多热情,看起来更像是盛从嘉单方面的友谊,而澹台月并不在乎似的。自然,梅萼是认定了盛从嘉与澹台月关系匪浅,认识澹台月至今,她对他多少算是了解些许,若非交心的好友,澹台月不会劳烦他安排他们的住所,甚至不会特地来云蔚城这一趟。
或许他待谁都是这般,如此一来,梅萼倒是接受了他们成婚以后澹台月对她的态度。至少从新婚到如今,澹台月待她已是亲切了许多。
盛从嘉看向梅萼,叹了一口气,拖长的尾音里竟是写满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梅萼失笑,怎么比起来这位盛二公子才更像是那个被澹台月冷落了的妻子?
梅萼有意与盛从嘉结交,便说道:“劳盛二公子替我夫妻二人寻觅此住处。”
“小事一桩,夫人不必挂怀,阿月长我一岁,我在京中时也承蒙阿月照拂,如今你们来了云蔚城,我自是该好生招待。我本想邀两位去我侯府小住,然阿月不愿,便只能挑了这儿。”说到这里,盛从嘉还瞥了澹台月一眼,“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去侯府寻我。”
“我们不会在云蔚城待太久,等天灯节过了,便启程回去。”澹台月话是对着盛从嘉说的,目光却落在梅萼身上,似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梅萼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忘了反应。
澹台月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她。过了一会儿,梅萼才缓过神来,见两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一红,连忙说道:“一切听夫君安排。”
“我说你们俩,这是故意在我这孤家寡人跟前说甜言蜜语吗?”盛从嘉摇摇头,一副没眼看下去的神情,“唉,算是我来这儿自讨没趣吧。这地儿还是让给你们夫妻,我啊,就去隔壁的天涯阁逍遥快活了。”
梅萼听罢,脸颊别方才还要红,情不自禁将脸撇到一边。澹台月余光见了梅萼动作,同盛从嘉说道;“你去便去,在夫人面前提作甚?”
盛从嘉挑了挑眉,笑得格外狡诈:“知你护短,我不说就是,走了,改日再见。”
临走前,盛从嘉朝梅萼拜了拜,他虽形似纨绔,但到底出身高贵,言行举止落落大方,这礼仪也是挑不出错的。
盛从嘉走后,梅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澹台府与承恩侯府往来很多吗?”也不怪梅萼会有此番疑问,在梅萼的印象中,澹台府久不入仕,皇后故去之前承恩侯府也算是芜阳城名贵,少不得官僚巴结,梅萼实在很难想象这位应是芜阳城炙手可热的侯府二公子会与澹台月交好。
澹台月淡淡一笑:“我与他有些渊源。”
梅萼等了好久,也没听见澹台月的后半句,她知晓,澹台月既然没有立刻说,那便是不打算说了。梅萼也没有追问,她也没有非要窥探别人私密的兴致,他不愿说自然有他的理由,承恩侯府乃皇后一族,皇后离世后即可搬迁,此事如何看都不合常理,若是真牵扯到了皇宫秘事,那梅萼觉得自己还是一无所知得好。
她点头道:“我知晓了。那么夫君,我们今日有何安排?”
“我本想带你去侯府见他,既然他自己主动来了……你想去承恩侯府吗?”
“夫君希望我去吗?”
澹台月想了会儿,回答道:“承恩侯夫人待我如母,我想,她应该会喜欢你。”
梅萼顿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澹台月的意思。澹台府上没有高堂,梅萼没有服侍婆母的麻烦,相应的,也享受不了与高堂的天伦之乐。嫁为人妻的女子多半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被婆家赏识,梅萼偶尔也会想,若是澹台月的父母尚在,会否满意她这位儿媳妇。
仿佛被澹台月给看穿了想法,梅萼心里又酸又甜。她轻轻抬手,环住澹台月的手臂,身子贴近他:“那我们便去吧,夫君,我今日这打扮可妥当?”
梅萼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扑面而来,她软软地贴着他,为他身上添了几分暖意。澹台月垂眸看着梅萼,她带着的衣裙多是轻便简单的款式,今日穿着的是他为他在锦绣坊订的藕色留仙裙,系着樱粉腰带,水色披帛,仿若将一院春色穿在了身上,清丽且柔和。鬓上戴着花簪,没有多余金饰,最是恬淡。他笑着替她将一缕散发捋到耳后,轻声道:“夫人甚美。”
梅萼的样貌在芜阳城名门闺秀里算不上最出挑的,那女子素来爱美,更喜听人夸赞。嫁人之前梅萼惯是不愿输人的性子,嫁与澹台月后,被他的淡然所染,不再那般争强,但心里到底还是有股子傲气在的。如今听了澹台月这般说,心里高兴,腰板不禁挺得笔直:“我在夫君身边,不能给夫君丢脸。”
“吾妻是世间绝好的女子,怎会丢脸?”澹台月无奈道,“方才我所说并非客套,承恩侯夫人的确会喜欢你,无关形貌,你是个能讨人喜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