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切收拾妥当，林臻带着父母下楼。
林臻家住的是人口密度低的板楼，只有六层，没有电梯。她家住四层，以前上下楼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却体现出难处来了。
两人的情况都不是适合独自下楼的。
林臻先要扶着母亲下楼，然后又上来把父亲搀下去。
一通折腾下来，林臻到没觉得累，但父母两人脸上却都露出了疲色。
这还只是相对轻松的下楼，可想而知返回时的上楼对两人而言是怎样一种负担。
林臻忽然觉得也许让两人出来散心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尤其因为在这里住了多年，左右上下的邻居基本都认识，遇上了肯定要打个招呼说说话。
病中的人可能其实并不太喜欢被人关注讨论，即便那些问候是带着善意的关怀的。
林臻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的抗拒。
林家是小区里有名的幸福家庭，尤其是林朝阳，既疼媳妇又疼闺女，是小区里出了名的好男人，此番突遭变故免不了成为邻里之间的谈资。
想到现在的自己一和人说话就要忍不住流口水，林朝阳就羞愤欲死，偏偏他越是控制就越是不利索。
林臻感受着父亲越来越僵硬的体态，终于明白父亲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身体不良于行，更重要的是他接受不了那些异样的、怜悯的目光。
这些眼光对一个骄傲要强的男人来说简直是一把凌迟的刀，一下下剔刮着人的血肉。
这场艰难的出行在三人无言的默契下仓促潦草的提前结束了。
自此，夫妻两人更是对出门绝口不提，仿佛这个九十多平米的房子就是他们所有的世界。
林家到是还有一处带电梯的楼房，林臻也提出过提前清租搬过去住，不过遭到了父母的一致反对。
林臻也明白，真正让父母为难的并不是上下楼梯的不便，而是如何坦然的接受外人异样怜悯的目光。
看着父母一日比一日的消沉颓废，林臻心头焦灼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这天，她正有些心不在焉的工作，忽然听到身旁同事抱怨周末要回老家一趟，来回好几个小时的车程，累死了。
她瞬间福至心灵。
对呀，她可以带父母回老家呀！
她老家，严格说来是父亲的老家，在距市里三个多小时车程的一个叫祥福村的地方，老家院子极大，她爷奶在世的时候在前院种满了各式瓜果蔬菜，后院则养着猪和鸡鸭，那时候每个月她爸都会开车回老家看看父母，顺便拉回一车瓜果蔬菜和鸡蛋鸭蛋，那滋味，和买的就是不一样。
而且老家的位置也好，出了大门，向前走十多分钟就是村里的水库，夏日的时候凉风习习，简直是纳凉消暑的不二之地，当然，蚊香还是要带好的。到了冬天，水库会结上厚厚的冰，林臻小的时候没少被父亲领着去上面打出溜滑。
而出了后门没走多远就是一片连绵却不陡峭的青山，山上长满了松树和低灌木丛，野鸡野兔狍子时常得见，各种药材蘑菇榛子也十分易得，林臻最喜欢秋天的时候跟在父亲身后拎着个小篮子去山上采蘑菇摘榛子，那满载而归的满足劲儿别提有多开心了，尤其是用那晒干的蘑菇炖出来的散养土鸡，味道更是绝了。
这样想着，林臻发现自己几乎要流出口水来。
初中以后，学业渐多，她回老家的次数就少了，时间也短了，直至高中爷奶相继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了，老家这个地方也渐渐消淡在她的记忆里。
直到今天陡然听同事提起，她才恍然想起，那曾经是怎样一个让她欢喜又快乐的地方。
带父母回老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林臻只想马上回家和父母商量这个想法，无心工作之下，干脆和领导请了假。
一路驱车到家，兴奋的推开门刚要大喊，却被家里的不速之客止住了声音。
“你们怎么来了？”林臻皱眉。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男友和前男友妈妈。
是的，前男友！
在她爸被前男友妈妈气到中风晕倒后，她真是恨极了对方，于是没等父母康复出院就果断提出了分手。
是，她知道，把父亲的中风完全归咎到男朋友的妈妈身上有失偏颇。
因母亲出事而担心、焦虑、外加接连几天的休息不好，让父亲已经六十多岁的身体本就绷到了极限，男朋友妈妈的话只不过是压倒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如果这根稻草不压到父亲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也许父亲就挺过去了，偏偏对方在父亲最着急难过的时候说那些杀人诛心的话，一下子冲垮了父亲的最后一根神经。
她怨恨对方，甚至怨怪自己，自然也无法再和对方的儿子如常相处，分手已是必然。
只是她不明白，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对方为什么又会找上门来，还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
她太知道此刻的父母有多敏感脆弱，哪怕一句无心之言都可能对他们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林臻，我妈想来看看叔叔阿姨。”赵家宁看着前女友满脸怒容的模样有些尴尬的站起身。
林臻仔细观察着父母的神情，发现并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不咸不淡道，“不用了，你们走吧！”
上次她也是看看就把她爸看中风了，她可真怕了她了，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把她爸看得更严重了。
“林臻啊，上次的事——”高凤侠见儿子被堵了回来，忙脸上带笑就要开口。
“阿姨！”林臻抬手打断了她，以往觉得温柔和善的笑容此刻看来却更像是虚伪的假惺惺，“我和赵家宁已经分手了，你们再来我家也不适合，请离开吧！”
高凤侠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林臻又烦又怒，对着神情有些局促的赵家宁道，“走吧，我送你们。”
赵家宁感受到她的排斥，心里难过却也有些生气，只得拉着母亲道，“妈，咱们先离开吧！”
他知道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