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等了好一会儿,只是那间屋子里却没有再传来声音。
孟瑶干脆向着那间紧闭的房门行了一礼,出声道:“这位同窗?”
屋内的人并不回答,孟瑶便接着说道:“我是住在你对面那间屋子的孟瑶。你刚到国子监,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同我说。”
说罢,孟瑶便走向了她住的那间屋子。
她踩上木制的廊台,推开房门。但就是在她又要关上房门的时候,她听到对面的屋子里传来了脚步声。而后,那扇房门便终于被打开了。
在那一刻,孟瑶其实是期待的。为此她还特意就站在房门口等了片刻。
或许是因为琴音带来的先入为主,她还以为新来的这位同窗,会是个和她一样的女郎。
怎料推开了房门的,竟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人。看起来,像是和孟瑶才认识曲云阔的那年一般大。
他应当是刚刚来到国子监的。
可他的眼睛里既没有雀跃,也没有兴奋,甚至连少年人所该有的朝气也瞧不见几分。
少年的身量并不矮,只是很瘦很瘦,连嘴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
明明是个穿着锦衣的小郎君,却让孟瑶一见之下,觉得他弱不禁风的。
孟瑶原已经收起了原先的那份期待。但这样一个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年人,却是在和她对上视线后,试探着同她点了点头。
和新认识的朋友点头致意似乎不是这个小郎君擅长的事。
因而这么简单的事,他做起来都有些拘谨。
那倒是让没能有个防备的孟瑶笑出声来。但她很快掩饰了过去,态度端正地向对方行了个礼,而后关上房门。
这下,就换做这位小郎君站在门口,待了好一阵子了。
他的仆从们恰巧在此时搬着他的其余物品,从院外进来了。
仆从中有人催促起来,说道“快点快点”,以及“小心小心!”。
锦衣小郎君看了一眼仆从中身形最为挺拔的那个人,于是他的这名贴身侍从便很快会过意来,示意那几个人不得喧哗。
见到外面又安静了下来,锦衣小郎君这才又回到了他那放置着古琴的桌案前,却是未有再拨动起琴弦。
少顷之后,他的物品在屋内被摆放整齐,茶也烧了起来。
而他的贴身侍从则来到他的身旁,道:“郎君。”
在说出“郎君”这个词之前,贴身侍从先是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弯来,似乎是还不怎么习惯这个称呼。
但很快,贴身侍从便顺畅地回禀道:“奴打听到了。住在对面那间屋子里的人,名唤孟瑶,是一位女郎。过些天她就要去考进士科了。昨天应当是回家了,不知为何,今日又回国子监了。”
“她要去考进士科?”
“是。”
这显然是个让锦衣小郎君感到意外的回答。他轻声道:“原来除了谢相之女谢羽修,还有上上届科举的探花娘子王灵韵,还真有其她女郎会去考进士科。而且,我刚到国子监,就遇见了一个。”
此时孟瑶的那间屋子里已然点起了灯。她撑起了窗。从这边望去,可以看到她似乎已在桌案前看起了书。
锦衣小郎君看了一会儿那个侧影,向他的贴身侍从吩咐道:“这几日我们安静些,别打搅了她温书。”
对于锦衣小郎君来说,这自然是一种十分新奇的感受。
他还从未和什么人住在这么近的地方。更不用说,那还是个就比他大了几岁的,过几日就要去考进士的女郎。
于是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偶尔看一眼和他不太近,却也不那么远的那扇窗户。
当他陷入思虑,不知未来该如何时,他看到孟瑶坐在书案前挑灯夜读的侧影。
他于是也站起身,从自己的书箱内拿起一本《毂梁传》,坐到书案前,像过去他做晚课那般看起书来。
待到读书读得入迷之时,才恍然发觉他已有半个时辰都未去思量未来他将何去何从了。
如此一来,他便能试着在他平日里入睡的时辰去到榻上了。
只是身体虽已很是疲惫,但当他躺在榻上,便又是难以入睡的一夜了。
小郎君辗转反侧。等到他心绪繁杂地坐起时,他会发现对面孟娘子的灯似乎还亮着。
从小就被教导着要克己守礼的小郎君想了许久。
而后,他抿了抿嘴唇,做了一件对于他来说……有些孟浪的事。
他仅穿着中衣,起身将他这间屋子里的窗户也撑了起来。
当烛光透过黑夜,从院子里的另外一间屋子里照到这里,小郎君便感觉到心下的紧张……松了许多。
在走过那扇挂着衣物的屏风时,他取下了总是被他挂在身上的,在他第一次离家时由母亲赠予他的玉佩。
小郎君将那块刻有“玠”字的玉佩握在手中摩挲了片刻,而后便又躺回到榻上。
烛光相伴,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