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不得了。我这女儿,可真真是太不得了了。”
孟员外郎今日可是做了不少准备的。
并且,在他和夫人一道去寻他那宝贝嫡女的时候,他还是信心满满的。以为孟瑶总算是随着年岁渐长,转了性子了。
可谁能想到呢,居然春风得意地去,铩羽而归地回了。
这孟员外郎被气得不行,才从嫡女那儿出来,转头就往给他生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儿的辛姨娘那里去了。
“你可真是不知道,她先前看我那样。那气势,把我都给镇得说不出话来了。我这是生了个丫头,还是生了个过来和我讨债的小子?我看她啊,不像是我们文人家的女儿,反倒像是武人家里的儿子。”
孟员外郎和打扮得颇为艳丽的辛姨娘好一通诉苦。
“喜欢长得好,打扮得漂亮,性子柔顺的女人——这不是男人的天性吗?这要不是自己的亲爹,谁还会和她说这种能让她受用一辈子的大实话?结果她说什么来着?”
[难道这世间儿郎全都是见色起意的肤浅与无耻之徒?就无一人能辨是非,且全是眼盲心瞎,让我不齿之辈?]
孟员外郎一想起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就心痛得要哀叫起来。
他既是生气,又是有种说不出的心虚。
孟员外郎又道:“她她她,她还说,哪怕她貌若昭君玉环,将来嫁的人也会因为她不是五姓女而将她休弃。她这说的是什么话?是嫌我们孟家门第太低,难以助她寻到如意郎君吗?”
孟员外郎说起这些,便感觉他可真是太委屈了:“可我们孟家祖上也是出过能人的。我曾曾曾曾祖父……的兄弟,那在前朝也是当过御史大夫的!”
辛姨娘低眉顺目地听了孟员外郎的这番话语,说:“是啊,我们孟家可是大有来头的。”
气不过的孟员外郎和辛姨娘说了好一番自家的来头,而后又是杀了一波回马枪。
孟员外郎说:“况且,孟瑶那丫头先前这么说话,说男人追求窈窕淑女如何如何令她不齿,那不是连我也一起骂进去了吗?我作为她的父亲,难道就有这么不堪吗!”
说罢,孟员外郎又连叹了几声:“真是太气人了。气人!”
辛姨娘看了孟员外郎一眼,而后悄然得意的神情便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再开口时,已经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二娘子从小就去外头的私塾念书了,不爱待在我们后宅修身养性。她所结识的,大多是能谦让着她的小子们。她在国子监学到的,也多是将来应当如何指点江山的大道理。倒是……确不太有人教导她为人妻女之道。”
“可不是!”
孟员外郎觉得他的这个辛姨娘可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问题的关键,可不就是因为他那宝贝女儿从小就和小子们一起混,却没有像儿子那样被爹训,被娘骂,在跟那些小子们一起念书的时候还都被让着吗?
毕竟了,古语早就有言:好男不和女斗。
这不就让他那闺女回家跟爹斗了吗?
不行不行,他还是得让他女儿多去见见那些礼数周全的大家闺秀,也见识一番别的娘子们都是怎么做人女儿,又是打算怎么给未来的夫君做妻子的。
辛姨娘:“依妾看啊,还是得让我们的璃儿带着妹妹一起,多去盛京城内的诸位娘子那边走动走动的。”
孟员外郎:“可我那女儿,她的脾气可是真倔啊。但凡是她想好了的事,谁还能逆了她的意?她就是不愿,我还能拿她怎么办?要不然,我罚她禁足!”
辛姨娘连忙摇摇头,说:“那她可真是求之不得了。老爷要是罚她禁足,她刚好可以不梳妆不打扮,就在家里看书了。”
辛姨娘又道:“为人子女,在家时,父就是天。他们要是想不明白这件事,做父亲的自然能让他们明白。何苦,我家老爷要是真的想,难道还能拿不住她?想想二娘子平日里在意什么,最想要什么,就行了。”
孟员外郎还当真跟着一起想了。
而后他便皱着眉头道:“不行不行。我那宝贝女儿就喜欢去国子监上学。那也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才考进去的。我难道还能不让她在归学日的时候去国子监?”
辛姨娘笑了,说:“可二娘子难道还真的能愿意不去?”
孟员外郎想也不想就道:“不能啊。”
辛姨娘:“这不就对了?她既想要去国子监,就肯定会听老爷的,跟我们璃儿一道,去诸位娘子那边走动的。这么一来,谁都不会损失些什么,不是吗?”
见孟员外郎还有犹豫,觉得此事这么办似是不妥。辛姨娘这就给又加了一把力。
辛姨娘说:“这女子去国子监上学的,我们二娘子也不是头一个。但妾听说,去国子监上学的娘子们,大多是帮衬了兄弟,也为自己觅了个好郎君的。
“只是我们二娘子进国子监也有两年了,却不见她在这件事上开窍。兴许啊,等她有了几个要好的手帕交,心里就会明白身为女子,她该要的是什么,该寻的,又是什么了。”
这下,辛姨娘可不就把孟员外郎给说动了吗?
他这个当爹的这可是为了女儿好啊。等以后,他女儿定会明白他的苦心。
这么一想,孟员外郎就想通了。
只是孟员外郎这么神清气爽地走了,却未曾发现他的大女儿已在屋外听了许久。这会儿也就在边上躲着呢。
孟璃向来就是十分敬着父亲的。
但这一回,性子柔顺的孟璃却是躲着父亲,待到父亲离开了她们的这间院子,便立刻走进母亲的房中,将房门也一并关上。
“母亲,您为何要这般?”
显然,孟璃是完全不认同她母亲辛姨娘方才对于孟员外郎的那番引导的。
孟璃的心中既是焦急,又是难过。
她说:“您这样折妹妹的傲气,哪怕妹妹不知此事是您在挑拨,她也必然是要怪罪于我,讨厌我的。到时候我带着她去出席百花宴,她又怎会心里不带着怨气?”
此时辛姨娘已然收了先前那番解语花的模样,去到梳妆台前又照起了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