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十载,有负瞩望,有负瞩望,臣,力竭矣。” 说话间,刘继业将宝剑倒持,就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少将军,不能死啊!” “少将军乃麟州杨家将也,刘氏的子孙自己都已经降了,你一个外人何必又要陪葬?” 说话间,却见他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亲兵居然已经七手八脚的将他给死死的摁住,分毫挣脱不得。 “放开我!你们……你们想活,自去出城活命便是,赵匡美少年英雄,必不追究,拦我作甚,拦我作甚啊!” “北汉既已灭亡,少将军所代表的就是麟州杨氏,少将军,你要弃麟府二州,数十万乡亲父老的性命于不顾么!” 这些亲兵可都不傻,正所谓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此本就是五代常例,凭什么驱得了别人,就驱不了你刘继业呢? 你刘继业是刘崇的干孙子,对北汉忠心耿耿,咱们这些人可不是啊。 往小了说,咱当兵是为了混口饭吃养家糊口,往大了说,当初送你来太原,图的不就是给麟州府找个靠山么?怎么初衷还忘了呢? 这个时候,傻子都看得出周军对这刘继业的看重了,你刘继业投了赵匡美,将来肯定会受到重用,就算短期内不可能让你一降将持节,但是防御使、指挥使一级的将领,还是很有可能的。 俺们跟着你,到时候大家就是指挥使的亲信,说不得还能有些前途。 但若是你死了,俺们这些人投降,能不能被选入禁军都不好说,搞不好就直接编给李筠做昭义军了。 那能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喽? 你是真不了解什么叫五代十国啊。 那些追随刘继业守在雁门关上的这些兵卒,其实根本也没有几个是跟他一样心思的,麟州来的杨家兵图的是追随少主,他们的利益其实是比较复杂的,而那些其他的兵卒,想得则根本就是投奔契丹。 这些人其实反而都是跟契丹比较亲厚,平日里走得比较近的,之所以不愿意投降后周不就是怕被事后清算么。 结果阴差阳错变成现在这样,这仗打的,都快要变成表演赛了,傻一点的在雁门关开门之后纷纷出去投降,可那些没出去的,可是就没傻子了。 片刻之间,就见那城楼之上,居然就已经跪下了一大片人,所有人都将武器扔了,咣咣就往地上叩头,眼珠子通红通红的放声大哭。 “将军欲弃吾等于不顾乎?” “将军力尽至此,于忠字而言早已无愧,然将军弃吾等不顾而独死,敢问将军,于义字亦无愧乎?” 一个个的仿佛全都无师自通了一般,大帽子咔咔就往这刘继业的头上扣啊,给刘继业都扣得懵了。 正在纠结的时候,却见折德扆和杨重勋两人已经顺着雁门关洞开的城门走上来了,折德扆当先大喝一声:“把他给我撒开!” 众亲兵见状纷纷松手。 然后折德扆二话不说,啪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扇在了刘继业的脸上。 “为了个干爷爷,祖宗都不要了么?杨重贵(杨业本命),你还记得你亲爹是谁么?” “我……” 啪得又一巴掌扇了过去,折德扆道:“我问你,为何我折杨两家,世代都要效忠于中原王朝?” “是……因为夏州李氏,与我两家皆为万世死敌,李氏强,折杨两家势弱,非独立所能相抗,故不得已,世代臣于中原王朝,以求援军。” “夏州李氏的后面是谁?” “是契丹。” “北汉的后面是谁?” “是……也是契丹。” “二十年来,契丹得燕云十六州之后一直都想迁移府、麟两州之人口丁卒,全赖我两府居民同心协力,才能击退契丹,然而契丹这些年来却也一直在指使北汉犯我州府,你身为麟州之子,是要认贼作父么?” “我……” 折德扆根本不听刘继业的辩解,挥手就又是一个大嘴巴子:“麟府二州,弹丸之地,西边是夏州李氏,与吾等是血海深仇,南边是吐蕃六部,皆蛮夷匪盗,时长犯边,北边是契丹大辽,意欲迁居两府,斩尽杀绝,两府上下数十万百姓只是想活着,你说,我们能靠谁?” “只能向东尽忠,臣服……中原王朝。” “当初送你来太原,本就是为了臣服中原王朝,可你看看你现在,你在做什么!” 折德扆啪啪啪啪的就开始抽刘继业的大嘴巴子,好似是来撒气的一样。 直抽得他自己过瘾了,刘继业也已经被抽成猪头了,这才用自己的脑门贴着刘继业的脑门,几乎是咬着牙根地道: “麟府两州之活路,在于中原王朝,如今中原王朝又要改朝换代,国策,边防,说不得统统都要重新制定,我听闻夏州李氏也有称臣之心,若我不得信赖,两府百姓,将会如何?” “赵匡胤黄袍加身,市不易肆,开唐末以来未有之新气象,所图甚大,必重忠义之士,赵匡美为了你,不惜停战三日,特意将我和你弟请来,此千载难逢之机,你若入朝为将,背后必将牵着我们两府,你若受到重用,下次那李氏或者契丹再打过来的时候,中原的援军也能来得快一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的心思我懂,然而独那刘氏对你有恩么?父母生养之恩,你还了么?尔空活二十八载,可做过,一件对家乡,对家人有益之事么?” 一旁,杨重勋也叹息一声道:“世人皆知你忠义,却只道我反复无常,哥,当年北汉初立之时,我是降你们的,我这难道不是为了你么?然而党项李氏来袭之时,你们人在哪呢?你可曾带领一兵一卒来援?难道我,愿意做这叛而复降,反复无常的小人么?你知道为此事,我,杨家,乃至整个麟州府,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枉死了多少人么?人,不能太自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