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三大王虽有无双之才,然而此事,终究是少年心性,他太想争储,也太急了,官家让他当枢密院直学士乃是为了让他学习,结果却搞出了这样的事端,我听说他还想当节度使,这简直是,胡闹啊!” 一旁,坐在王溥对面饮酒的范质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忍不住道:“我知你心向二公子,然而国储之事,不是咱们两个前朝臣子应该参与进来的,你今日,话已有些多了,你还真以为,咱们还是宰相么?” 王溥闻言,脸色不由得一红,却是连连解释道:“我当然知道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只是自唐末以来,这天下便一直是强权政治,礼崩乐坏,导致国家兴亡,尽都牵于一人之身,先帝何等神武之人,然而还不是身死既是国灭么? 平定乱世,靠得不应该是某个强横君王的个人能力,论能力,有史以来的历代君王有几个能跟先帝比?恰恰相反,应该是一套完整的制度建设,是群臣齐心啊,三大王固然是惊才绝艳,然而恰恰是因此,这,未必就是国家之福啊。” 范质闻言不置可否,其实到了宋初这个时候,人心思定,思安已经是绝对的天下大势,然而如何才能让天下安定,却又谁也不知道,前人已经把路给走死了,越是效法先贤,死的就越特么的快,上到天子下到贩夫走卒,其实没有人是不迷茫的,那么接下来要往哪里走,自然也就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了。 说真的,北宋后来确实走的正是这样一条路,也几乎是唯一一个正大光明的喊,君强而国弱,君弱则国强的朝代,却是反而能够建设一套延绵百年的秩序出来,而这一切的奠定之人,还真就是历史上的赵二。 却见王溥道:“我非是要跟二大王结党,只是见他品格高义,心生敬仰而已,难道这也不行么?” 范质苦笑道:“如今之天下,依旧还是武人政治,官家也是军人出身,你待如何呢?你又能如何呢?” “我当然没有要如何,也不能如何,只是我以为,三大王参与科举之事,实在是太过于胡闹了,范公,第一科的诗词,题目可曾定下来了?” “你有想法?” “不如,就以劝学为题如何?” “劝学?” 范质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王溥。 这王溥,是铁了心的要得罪赵光美了啊。 正所谓诗以言志,五代科举虽然不像唐朝一样对诗文过于重视,甚至几乎到了诗文取仕的地步,但此时毕竟还是宋初,诗文的打分权重还是挺高的。 然而这个诗,比的其实并不只是文采,否则唐朝时的杜甫无论如何也没有屡试不中的道理,最主要的,还是在于借诗言志。 而劝学,顾名思义就是劝人好好学习,这个主题其实放在科举之中,倒是还勉强合适,但赵光美却是必然会尴尬的。 赵匡胤安排他去当枢密直学士,就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磨练本领,结果他过于急躁,居然急着要靠考科举来跟赵匡胤打赌当节度使。 这诗你让他怎么写? 你这自己都不好好学习,还想巴巴的劝别人好好学习么? 到时候就算是这诗词写的好,恐怕也是要被天下人议论,挑刺的。 当然,王溥也不是说就是在刻意的讨好赵光义,他其实不用去讨好任何人,将来谁当皇帝其实都跟他没关系,因为他是注定要在赵匡胤一朝就走向边缘的人物,不出意外的话就算能活到下一朝,也没有重新启用他的道理。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冯道的,有史以来能将不倒翁做到那个地步的不也就冯道一个十朝元老么? 这一点上,范质其实跟王溥是一样的,他们是两个没有所谓的前程的人,反而在做事的时候相对顾虑就更少,想了想,范质道:“你是辅考,诗赋本就应该是你出题,我出策论,你想出什么题,我没有意见。” ………… 翌日,小朝会。 一众正副宰相们惊讶的发现,从来不上朝的赵光美居然规规矩矩地穿好了他特质的小号官府上朝来了,而且还一脸严肃地站在了赵普的后面。 小声的问:“我是应该站这儿么?” 然后李处耘在后面道:“那是我的位子。” 他是枢密副使,至少名义上,他才是枢密院的二把手 赵光美回头瞅了他一眼,想了想道:“现在是我的位子了,你站我后面。” 李处耘见状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默默地退了下去。 赵匡胤自然就很诧异啊,问道:“三弟?你怎么上朝来了。” 赵光美则规规矩矩地道:“回禀官家,臣弟有事想要当着群臣的面做个启奏,不方便私下跟你,哦不,是跟您说。” “何事竟让你如此郑重其事?” “臣弟听说,开封城中,尤其是举子、监生之中,对臣弟颇有幽怨,说是因为臣被‘公举’之事,挡了开封府某个人的名额,这些人对我似乎是非议还挺大,因此臣弟,想请官家给臣弟做主。” “哦?竟有此事?” 赵匡胤闻言一愣,随即一双虎目便毫不客气的扫过群臣,若说这事儿没人带节奏,甚至是故意去传播谣言,他还真不信。 早在后周之时,官场其实就已经形成了非进士不能当宰相的潜规则了,但同时,其实还留有公荐这样一个补丁,所以朝臣回头再去考科举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所谓公荐,最重的便是公望二字,一般来说可能有些人因为某些事立了功劳当了官,但不是科举正途,为了以后的前途着想,可能就会用这个方式补一个科举,就算是水平不够也没有关系,哪怕是交白卷,事后也可以通过“行卷”的方式破格录取,依旧授予进士名额。 这种类似于卡bu的方式虽然有破坏公平的嫌疑,但毕竟五代乃是乱世,乱世之中,学问哪有做事来得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