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知道那点脸颊的濡湿是怎么来的了。因为她也流泪了。当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其他感官都被放大了，因而泪水滑落的触感分外鲜明。
“要记，也要记住我还好看的模样……”灰飞烟灭也太难看了。
若非是这生死关头，听来只像是在说笑。
这样温柔的……是师父，是他。可带了些轻佻的，又不太像他……谈容在视野一片漆黑中被他的话仿佛判了死刑——
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他就要离开她了——
她还活着，还在这儿，还感知着世上的一切，却仿佛已经先于他死了，泪水涟涟滚落。直至他的手都离开，直至除了耳朵，她再也感知不到外界发生着什么。
唯有轰然巨响——
她没去数那是第几道天雷，但显然已是倒数。不，或许是终焉。与先前每一道都不同，格外高亢灌耳，而伴随着那声音响起的还有仿佛要撕破天际的饱含着不甘、愤怒的嘶吼——
那是孰秋的声音。
而后……一切归于平寂。
片刻前的激烈恍若隔世，整个世界蓦然安静下来了，风平浪静……这样可怕。带着她的心都寂静了几瞬，仿佛不会再跳了。
天雷散去，疾风散去，乌云散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日光洒下，复又云卷云舒，一派祥和。
便是双眸紧闭无法视物也能够鲜明察觉那透过眼皮分外明亮的天色。
“啊啊啊啊啊啊——”
结界与封印倏然消失。
泡了血、浸着腥气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似已被埋藏腹中许久，迫不及待从她体内跑了出来，带着无比绝望，响彻云霄。
风水轮流转，荒唐至极。
脑子根本无法消化现实，在短暂的爆发后便撑不住，带着她整副身子一道晕厥过去。终得见天日的双眸中盛满的眼泪被阂上的眼皮挤落，谈容向前栽倒了下去。
正朝着仿佛这山上唯一留下了柔软草地，片刻前结界中的天地。
除此之外，这山上满目疮痍，仿佛不毛之地。
不论闻岓亦或孰秋皆消失了……识沂亦然。她在意的，不在意的，都从这世上消失了。
闻岓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或许谈容不愿意看见，但权衡利弊后已然最优的那条路。他杀不了的人，那便让天道来杀！
天雷能击中他，便也能击中孰秋——而他承不住雷击，孰秋的凡俗肉身及其内里那本就是逃过天道才降下世来的神魂，就更经不住，哪怕一道——
不过就是要他这渡劫之人来牵引罢了。
……他不惧同归于尽。
只是，无法再亲眼看这结果了。
还给她……谁来将他还给她……谈容摔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