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给他,摆在白色瓷盘上那些样貌奇怪的东西,都是骆驼商队从瀚海黄沙之地驮回来的东西。
【漠北之战后,汉朝的社会矛盾已经在逐渐加剧了,原因之前也说过,因为漠北之战可以说是勒紧了全国上下的裤腰带凑出来的家底,汉武帝本人在那个时候都短暂过上了节俭的生活。
汉朝的疆域面积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这场规模宏大的战役可能留下的唯一遗憾就是没能擒杀匈奴的掌权人,致使后面单于的子孙还能带着匈奴残部“卷土重来”,再次扰边。
但漠北之战是真的打残了匈奴人,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像先汉六王时期那么狂硬捆着西汉王朝做吸血包了,汉朝最大的外敌已经不足为虑,这个时候,应该着眼于内政问题。
赵信给伊稚斜单于提的意见并没有错,汉朝如果要继续备战,就不可能像往西域那边迁户一样往漠北驻扎,他们最近的给养站还是云中郡和代郡,这样长的战线,哪怕强大如大汉,也不可能耗得起。
师旅之费动辄千万,而汉承秦制,其中本来就有不合理的地方,尤其是死穴:税收。
从商朝的井田制到齐国管仲提出“相地而催征”再到鲁国“初税亩”直至商君变法“开阡陌”在法律上承认土地私有,经历数代变迁,汉朝的税收制度放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之下,只要不变味,已经算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变革了。
但是在土地私有的大前提下,它不可能不变味。
税收不是汉一朝的死穴,而是整个封建时代所有王朝的死穴,土地兼并,永远是一个王朝走向末路的诱因和开端。】
……死穴?
汉武帝的脸色青白交加,只是顾忌帝王权威才没有失态,但大概是听多了什么西汉东汉之别,他对王朝末路有了一定的接受心理,很快就冷静下来,沉默思考着,为何税收会变成大汉的死穴?
至于土地私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归到底都是帝王之产,诸侯王只是短暂地拿在手里罢了。
他已经准备下令向百姓减一些税赋了,天音说得对,那些诸侯王既承帝王恩泽,恩荫可蔽后世祖孙,如今是为先祖雪耻,他们那些做孙子的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霍去病眼露不解之色,土地兼并……是为何意?
赋税此时重了一些,但先王时曾做到了“三十税一”,可称轻徭薄赋,国库里串钱之缗积压得腐烂成泥,如若恢复垂拱而治与民生息的国策,难道也会如此吗?
【汉景帝时期有位能人,晁错,就是那个一篇《削藩策》逼得吴楚等七个诸侯国举兵造反最后被帝王集团推出去当替罪羊的大冤种,他还有另一篇针砭时弊的策书,十分出名,那就是《论贵粟疏》。
《论贵粟疏》里详细说明了当时西汉底层农民究竟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这里面准确切中了一个社会痛点:服徭役。
汉朝徭役分为更役和正役,这个在之前的视频已经说过了就不再赘述,汉律里明确规定了男子服役的年龄是23-65岁,也有例外者,比如汉乐府里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但这种看似公平的无分尊卑贵贱人人都要服役的律法,允许“更赋”。什么是“更赋”呢?就是可以花钱请人代替自己去服役,“更赋”收的钱非常多,是国库非常重要的一笔收入。
这从侧面反映了,当时底层农民的徭役还是很重的,这可是景帝时期哦,那在汉武帝时期呢?要知道,战争永远都是消耗人口最快最多的方式。
而在当时落后的生产条件下,没有科学手段的辅助,农民“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就这样的辛劳所得,最后落到农民手里的,可称十不存一。
人情往来是钱,养儿养女是钱,这还是老天赏饭吃一年四季风调雨顺的时候,要是遇上“水旱之灾,急政暴虐”,那这些农民的出路在哪呢?只有借债。
这还只是徭役,再来看看赋税,汉朝的赋税可以分为“算赋”、“口赋”还有“更赋”,不过“三十税一”甚至景帝年间延续了十年的免税,都是针对田地税,跟这三个毫不相干。
在封侯给食邑的时候大减对田地征收税款,农民的负担减轻了不假,可是拥有天地的那些人,就有足够的钱粮,来做自己的事情了,比如汉朝后期的大规模豪绅造反事件。
人头税就更离谱了,《汉仪注》标明: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置库兵车马,这是汉初制定的东西,后面废止,但孝武陛下在位时财用不足,又用起了这条算赋。
口赋则更让人匪夷所思,“民年七岁至十四岁出口赋钱”,而在孝武陛下执政期间,口赋的起征年龄又降低了,《汉书贡禹传》里记载了一句“武帝征伐四夷,民产子三岁,则出口钱”。
三岁啊……猪猪你还记得自己三岁的时候叫什么吗?】
汉武帝脸色一沉,却按捺住了怒意,他少见地体会到了难堪这种情绪。
霍去病看着天幕上妇女抱子而哭捧糠而食的画面,一时也沉默了,他知道打仗损耗民生,但是从来没想过,供养军队与皇天的百姓,会这么难。
他第一次想,打仗是为开疆拓土,还是为护佑万家灯火长明不灭?
【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百姓生子辄杀,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自然不绝其数,相比于自耕农,卖身为私奴反而能活得更好一些,拥有土地的地主虽需要出双倍的税钱,但私奴在自己的土地劳作所得,就全归他们了。
帝王把自己的统治根基,一点点地送了出去,设想一下,到了王朝末期,统治阶级高度腐朽,帝王昏聩,官员贪腐,底层如蝼蚁一般的庶民,难道真的就会任人宰割吗?
他们只会啃坏大堤的通道,让天河之水淹没每一个人,在铁面无私的滔天洪浪下,只有奋力求生的人才能踏过沼泽,重新站上踏实的土地,早已被酒色权欲掏空身体的腐朽者,是无论如何都游不过在泥水里经过窒息摸爬滚打过来的改革者的。
陈吴所言,震耳欲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可能不一定所有黔首都知道这句话并认可这句话,但是他们知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