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直冲头顶,这荒原里都是数不清的荒草!草足有半人高,烧起来那恐怕足以点亮半边天的!
若是平日里,烧就烧了,最多嘀咕一句谁这么闲,去烧城外的荒草坡,但若是人在里头,那便是火海中逃命,几乎逃不出去的。
她猜的没错!边绥之所以没反应不是因为这些人是自己人,而是他真的眼睛有问题,夜不可视——
“边绥!”孟承响大叫,起身扑向他,“有人!”
边绥下意识展开怀将她抱在怀中,听到她的声音后立马警惕起来,想都没多想将她抱起来几步翻身上马,于此同时,那几个黑影中突然出现明明灭灭的火光,他们拿的是火把。
孟承响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火把丢了出去,刹那间,火圈舔舐荒草一发不可收拾想要将他们包围。
边绥速度很快,但再快也没火烧的快,□□的马飞奔出去的时候,火离他们只有几尺的距离。孟承响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回头看着自己离火光渐远又渐近。
孟承响看到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在火墙后发亮,她猛的抓着边绥的小臂,“身后!”
边绥耳力好,在箭破空而来时,抽出马上的佩刀一刀将箭斩落,但这只是个开始,孟承响看着四方而来的箭,意识到这是有阴谋的。
在易州,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声张,因此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的身份,而这些人无论是不是知晓,那箭来说显然都是冲着他俩来的。
孟承响侧过头去,心急如焚,眼见着箭即将射穿他们,在堪堪到马身的位置又被边绥斩落,她感觉心都悬在头顶。
一只微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在她的眼前,带着安抚的意味,“安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那股焦躁不安,仿佛在这个瞬间被尽数抚平,她甚至平静了呼吸。
但她知晓他撑不了多久的,他斩这些箭全凭耳力来判断方位,现在还要分心骑马,荒原这么大又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孟承响镇静的思考了几息,然后握紧边绥覆在眼上的手并将手拽下来,她侧过头定定的看着边绥:“你是不是看不清,我能看的清,让我来帮你。”
她的眸很亮,比天边烧来的火光还要明亮几分,让边绥愣怔。
“相信我。”
柔软的身躯好像在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边绥深沉的望了她一眼,然后一只胳膊将她抱起翻身,让她对着自己的胸膛,看向他们的身后。
“抱紧我,不要掉下去。”边绥收紧手臂,而她干脆环绕着他的后背与脖颈,紧紧抱在一起。
“一共有五人,四人带弓,你的东南方位有一个,正在拉弓!”她的声音很坚定,他下意识就反手挥向东南的方向,箭簇应声斩落。
边绥出门只带了佩刀,并没有想到会经历这种事,情况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敌暗我明,即便是孟承响背身帮他判断方位,但边绥毕竟以一敌五,还是在夜晚这个他的目力大幅削弱的情况。
孟承响判断方位很准,让边绥减轻了压力,专注骑马逃离这片燎原,她突然感觉手心有些潮湿,不由得分身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看了心便沉入谷底。
手心全是温热的血,是边绥的。
他刚才被流箭伤到了,但一声没吭,马依然稳稳的向前奔跑着。
就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边绥赶回铎王府的那个夜晚,他仿佛无所不能的神祇,远远望着她。
可现在她手有点抖,她用医蛊多年,精通蛊术与医术,银针常年不离身,但此刻她只能无能为力,银针既可治病也可索命,但若是出手,那一切都失败了。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崩塌瓦解。
任务会失败,09会自毁,她也会随之消亡。
曾经的一切真正的变成梦幻泡影,无论是南疆亦或者是如今的上京,没有她选择的余地,包括边绥,那些细碎的片段。
都会变成短暂的幻梦。
理智的弦在此刻绷紧。
不能走神!
“西南!在拉弓!”孟承响反应过来说,边绥抬手斩落,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成明和常武的声音,随后是身后破空而出的箭将其中一人击落。
“殿下!”成明拉弓再击落一人,常武反身冲过去一刀斩落一人。
“留活口!回去看易州粮仓,小心调虎离山!”边绥喊到,孟承响紧紧贴着他,能全部感受到他胸膛的鸣动,那么鲜活又具有力量。
成明脸色一变,当即掉马随着离去。
终于,火海与追击离他们越来越远,她却依然高度紧张回不过神来,死死盯着边绥的身后,手环着边绥却越发紧了。
直到那宽大的手掌轻轻抚她的后脊,带着强势不容抗拒的安抚。
“没事了,别看了。”边绥说。
但孟承响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盯着那里。
“孟承响。”边绥依然叫她,可是没用,她似是入了魇。
“孟三!”边绥这次提高了音量,孟承响恍恍惚惚好像听到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微微向后拉去,唇突然覆上一个温热又柔软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马上回过神来。
力道不重也不轻,像是他的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存在感,但是似乎又因着珍贵,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与轻柔。
那片温热转瞬即逝,她回过神来,被迫抬头看向他,撞进深邃不见底的眸中。
“醒醒,不要再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边绥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因着激动,微微喘息着,脸色有些潮红,发也被风吹得凌乱,有几丝勾在额角,身上的大麾也松散来开,一双秋水眸盛着水,湿润又无辜的看着他,不知今夕几何。
边绥的喉结上下滑动,忍住没继续做什么,只是将她鬓角的发整理好,又为她将大麾重新系紧,珍视之意如掌中明珠。
而孟承响则是愣愣的摊平手掌,看着上面惹眼的血。
血已经被风吹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