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仪自然不会跳这个火坑,先继续盯着边晔的小动作。”边绥摆摆手让成明下去,又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便吹了灯。
睡前他借着月光将一直放在床边上的药囊拿了起来,轻柔的捏了捏。
当初她执意要将这个安神的药囊送给他的时候,是不是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甚至不敢想,握着那个药囊昏昏沉沉睡过去。
这么久以来,她都没怎么入他的梦,可最近居然频繁的入梦了。
他看到她带着面纱行走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小镇上的人都穿着轻薄的衣裳,偶有些佩戴独特银饰的人,瞧起来不像汉人。
他就这么陪着她静静地走,陪她拐进一个个小店,拿钱买了些米面菜蛋,又提了只烧鸡,挎着的篮子里满满当当的盛着东西,他低头看这个小篮子,瞧着东西不少,里面还有些漂亮野花。
买的倒是挺杂的,不过倒也是她的性格,边绥弯起嘴角,觉得此时此刻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的温馨平静。
“姑娘真会挑,我们的烧鸡店开了这么多年可是镇上最好吃的一家了!”
老板娘笑意盈盈给她把烧鸡用荷叶包好,然后她又出去逛了些别的地方,直到那篮筐不能再装东西方才作罢,然后她好像是要回到哪里去,提着篮子有些费劲,他没办法帮她,只能默默走在她身边。
转眼间,她将东西提到了那个小院里,没着急收拾,反而又出了小院。
周遭的东西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边绥慢慢跟在她身后,希望这个美梦可以永远不醒,哪怕只能在远处看着她。
她从未如此生动过,忙来忙去,倾盆的雨突然洒落,她只好在某个小山洞里避雨,好在雨停的快,她踩着泥泞的土又走了很远的路,直到天黑才在某个府门前停下,有人出来将她迎接进去。
边绥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隐隐约约觉得奇怪,这里实在是太真实了,就好像...
她还活着,在他不知晓的某个地方仍然生活着。
这种奇异的感觉伴随着他,直到她进了府门后跟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在席上说着什么,她甚至还喝了许些酒,脸有些红,他下意识就想拉着她让她别喝,她太容易醉酒了,当初在塞北一杯酒就喝多了。
可他的手从她手臂前穿过去,而她也继续拿着酒杯喝着酒,眼底一片清明,丝毫没有醉酒之意。
边绥收回了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孤寂的立着。
这大抵是惩罚,罚他只能看着她鲜活,却无法触碰,一切既是甜蜜又是□□,当他忍不住诱惑伸出手时却会发现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苦笑。
感觉意识逐渐模糊,看她的目光也开始涣散,想来是要醒来了,都说人的大梦不过三次,三次缘尽。
他努力睁大眼想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头,直到彻底模糊,在意识消散之前他偏偏不小心偏了下头,看着她对面那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只能看清衣裳,大抵是个富贵人家。
突然,他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环佩,整个人都如当头一棒。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那个环佩,是宗王内传,别人会认错,他绝不会认错,因为他也有一块。
冷静如边绥从未如此狼狈着急过,他连衣裳都是草草披上,随意穿上鞋就奔向书房,将书房的抽屉大力拉出,动静大的吓得成明常武以为是王府里进了贼,连忙跑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他们殿下坐在夫人生前购置的那把扶手椅里,手里举着那块代表王室身份的玉佩,窗被推开,他借着月光和屋外的烛火仔细看着手里的环佩。
不会错。
绝不会错。
那块就是内传的环佩。如今有这块玉佩的人,除了京中仅剩下的三位王爷以外,就只剩下南疆的乾宗王了。
联想到她身边那些人穿的轻薄衣裳带的奇特银饰...
“殿下?”常武有些不敢打扰他,小心翼翼的问。
谁知边绥听他的声音后猛地回头,对着他和成明说,“派兵,去苗疆。”眼底的疯狂与激动几乎要迸发出来。
成明本就被殿下此举吓了一跳,“殿下,您不是说不能触了乾宗王的霉头吗?我们的人已经进不去苗疆了。”
边绥站起来,死死握着环佩,“我去。”
成明常武不可置信的抬头。
“我亲自去。”
他看着手里的环佩,温润的玉在他灼热的掌心散发阵阵冰凉,三次缘尽若真如此,那这万丈红尘,他们便真的走散了。
本以为时日不多,他甚至都没想过为荀家正名后还有什么活着的念头。他为孟承响备下了新的身份,保她一世无忧,让她即便没有自己的庇佑,也可以不被人欺负的安稳过活,他铎王的人,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万没有受人欺负的份。
但是她却轻而易举的撕破他那层脆弱冰冷的伪装,向他伸出手来,将他从泥潭里拽了出来。
也轻而易举的将一切都反转,让他知道,原来被留下的人是最为痛苦的。
太过痛苦了,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他该如何度过。
所以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纵使希望可能落空,但好歹是活下去的动力,否则将秘密揭开之后杀了所有人,只能守着那点回忆过活对他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了。
他从来都不是信命的人,因为命运不公,上天从未偏向于他,因此他只能自己动手去夺去抢。
想到她,连凌冽的眉眼都温柔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么些年,老天倒是怜悯了他一次,将这一手虚幻如梦的希望送到他面前,即便有毒,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