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嘎嘣一声,嘴里的波板糖被硬生生咬碎了。
岫野椋一惊,猛地抬头,只见一巨大的呈规则几何状的灰绿色物体在视野里迅速放大,直朝面门飞来——学校里的……垃圾桶吗?
对日常事物向来钝感的神经,只有在奇怪的事情上反应才会格外灵敏。
要,要被砸死了吧?!!岫野椋脸上一派僵硬全无波动,而内心则在卯足劲嘶嚎。
“啊……糟了,是小静……”
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带着尴尬而无可奈何的笑意。大脑千钧一发之际朝全身的运动神经发出“躲避”这一指令,接受了刺激的肢体刚要驱动,却因那声笑叹而当机般定格——浑身僵直。
要砸过来了啊啊啊啊!!
就在岫野椋自暴自弃闭上眼睛准备脸接这一招的时候,忽觉一股力道揽上腰际,紧跟着身子一轻,短短几秒腾空后,双脚又踩上了稳定的水平面。心泵强健有力的搏动声即便隔着衣料也依旧清晰得可怕,呼吸均匀顺畅,没有一丝一毫紊乱的痕迹,哪怕看不到,要想象出那张清俊面孔上笃定而戏谑的笑容也并不困难。
垃圾桶最终自然是砸空了。岫野椋睁开眼,见到的是一名有着灿烂金发的高大男性,从此间距离和仰视角来推断,海拔直奔一百八十五公分,一身利索干净的酒保服,可惜搭了一副与黑色西装马甲和白衬衫的气质完全不匹配的愤怒表情,墨镜下眼周暴起的青筋呼之欲出。
很漂亮的五官脸型,适合入画,可惜……岫野椋偷偷瞟一眼临也尖削的下巴,中肯地评价:和折原学长一样,都毁在内在与皮囊的差值上了。
“哟,小静,还是这么暴躁呢。”临也微讽地勾起嘴角,“不过手上这么没有准头的话,造成误伤会让人很困扰的。”
“啰嗦!你这只跳蚤才最让人困扰吧?!出现在池袋又想干什么坏事吗?!”平和岛静雄捏紧了拳头,骨节咯吱作响,连岫野椋都听得一清二楚。
“哇,我的口碑居然这么糟糕?这样说的话,我很伤心哦,小静——”
“唔呕……”极煞风景地,岫野椋冷不防干呕了一下,迅速捂住嘴也没能挽回陷入尴尬的场面,她淡定地颔首,“十分抱歉打扰到您放射恶心光波了,学长。您二位继续。”
临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抬起手按在岫野椋的发顶,接着狠狠向下摁去,硬是把她一百七十公分的高度摁塌下去一半:“早说过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小椋。”
岫野椋倔强地直起腰:“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学长。”
“你们两个……”被晾在一边的平和岛静雄气压骤低,“一直在那边啰啰嗦嗦啰啰嗦嗦的真是烦死了啊!!”
“喂,等等……小静!”临也本能地感觉不妙,右手抄进口袋摸刀,不想却有人反应比他更快——
咔——
折原临也怔住了。平和岛静雄也怔住了。至于那棵时隔两年,此刻再度成为两个命中相克八字不合的死对头校园大战的牺牲品——那棵被连根拔起的老香樟,那棵在漫长的岁月里借着学生的口耳相传扬名立威的“不死之木”,它也许正在一脸血泪地哭泣吧。
重达上百公斤的老树作为杀伤力骇人的武器已被高举过肩,投掷姿势预备,出手后一旦命中,确保可以让那只碍眼的跳蚤在来良综合医院的ICU里躺上半年下不了床,然而执此绝佳机会的平和岛静雄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连原本几乎破表的怒气也转眼间熄灭——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混蛋临也旁边的那个女生正拿枪指着他。
“放下它可以吗,平和岛静雄先生。”
口吻礼貌疏离,语调四平八稳,敬语用得一丝不苟,然而加上那张面无表情得近乎对一切都很冷漠与蔑视的脸只会让人没由来的火大。静雄皱眉,一时没答上话来。
见他没有动作,岫野椋抬了抬枪口,重复了一遍:“请放下它,平和岛先生。”
明明是客气而恭敬的请求,听起来却像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这才是香樟被称作“不死之树”的原因。
岫野椋瞬间懂了。
——或者说,只有和这两个人有关的事情才能让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中诞生的神话在人心里扎根。
从不甚明晰的记忆里抠挖出属于来神时代的部分,的确隐约有点印象:开阔的足球场一直是折原临也和平和岛静雄这两大恐怖分子的对峙战场,而那棵香樟树每每被卷入其中成为无辜的牺牲品。因为不断被拔起、扔出去、再栽回坑里,在一次次惨无人道的摧残中顽强地存活到现在,所以被称为“永生不死的神木”——这才是这个神话真正的力量来源。
不论多么狠毒的人心、多么奇绝的想象力,都比不上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作为同窗的那段日子给来神高中的学生留下的心理创伤。
“不死之木”的神话不必根植于历史也不必依托语言,它只需要单纯地作为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那日复一日的你来我往的点缀物就好了——只要这样它就能成为神话。
因为在一切的平凡和无趣之中,他们两个就是最惊天动地的荒唐。
“‘不死之木’的神话存活至今太不容易了,还恳请您手下留情。”岫野椋稳稳当当地举着枪,一脸严肃,“再怎么说这也是您和折原学长同窗情谊的见证,您和学长关系向来很好,不是吗。”
“谁跟他关系很好?!!”平和岛静雄一个手滑差点砸伤自己。
折原临也哂笑一声,摊了摊手:“哈,我很少同意单细胞生物的话,然而这次我同意——我们关系真的不好。”
岫野椋并不理会,对于自己做出了对当事人来说有多么恶心的发言毫无自觉,她注视着静雄认真地说道:“所以,就算当作您和学长青春的祭奠,把这棵树当作宝贵情谊的遗产,让它安静从容地生长吧,也许几十年后,您也会注视着这段已经逝去的青葱韶华露出释然的笑容呢。”
“宝贵遗产?青葱韶华?”折原临也再度震惊于岫野椋在关键时刻的措辞,“我只看到了你国中从不好好上国文课的遗产。”
太恶心了。
去死。
虽然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