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我是龙之峰帝人,请多关照。”
“园原杏里,请多多指教。”
“初次见面,我是岫野椋,来神毕业,低折原学长两届。”
咔、嚓——
银光乍现,岫野椋浑身的神经顿时张紧。她条件反射后退一步,视线顺势落到园原杏里身上。而园原杏里一刹那表露出来的惊慌、匆忙缩到背后的右手都证明了刚才那不是岫野椋的错觉——她听到园原杏里的手腕发出一声轻响,接着隐约看到了反光的刀刃之类的东西。
园原杏里……不,是她本身之外的某个存在对自己怀有敌意且具备攻击性,而这个存在,仅仅从空间上看,和这个女孩是叠合的。岫野椋直觉如此,尽管毫无根据。
折原临也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果然,罪歌对岫野椋是有反应的——那也是遗产,证明了岫野椋既没有彻底地遗弃她的过去,她的过去也不曾轻易地放过她。
唯一没有看到这一转瞬即逝的异变的,是位于视线死角的龙之峰帝人,他困惑地歪歪头,刚要询问,却被岫野椋打断。她扯住折原临也的袖子自顾自往前,进到鬼屋里面:“轮到我们了学长,请快一点,别妨碍到后面的人。”
“嗯?那,回见喔,帝人君、小杏里。”
“再见,临也先生。”
对标普通高中学园祭的财力和执行力,屋内的音效和布置已经算是极其到位了,还时常有扮相逼真的恶鬼从天而降,尖叫声不绝于耳,乱成一片。每走几步都会被鲜血淋漓的手抓住脚髁或者被青面獠牙的怪物扑倒,独独岫野椋和折原临也两个异类,神色自若稳步前行,一边还谈着完全处于状况之外的话题;就算有不识相的人扑上前来,也会被岫野椋面不改色一句“先生,您裤链开了。”一击退治。
“所以说,小椋急着把我拖走,到底是想说什么?”
“学长也看见了吧,那个孩子——园原杏里对吧,她刚才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折原临也明知故问。
“她……不,应当是她本身之外的某个东西对我有敌意,而这个东西,似乎和她是一体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岫野椋停顿了一下,“我的直觉罢了。”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临也的微笑越发飘忽不定,“那是罪歌——罪歌在蠢蠢欲动。”
那把妖刀,果真不安分——真让人头疼,要是能想办法毁掉它就好了。折原临也稍带鄙夷地在心中冷笑。愿望是与全人类相爱的妖刀,证明自己的存在与爱的方式却仅仅只是砍人然后植入诅咒和意识——粗暴的占有、同质化的繁殖和剥削,这种东西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是“爱”?怪异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到底只是一把愚蠢的刀具。真正具有“爱”这种行为能力的,唯有人类。怪物不具备和人类谈论“爱”的资格。
“‘罪歌’是什么东西?‘兴奋’又要怎么解释?”
“……是一把妖刀,寄宿在园原杏里的体内。”折原临也思忖了一下,继续道,“一个月前,池袋的‘砍人魔’事件和‘撕裂者之夜’,你听说过吧?”
“嗯,稍微知道一点。”
“那是罪歌的后代所为——那把刀深爱着人类,所以不断砍人,通过结合意识操纵人类,不断‘生小孩’,以达成‘爱’的目的,不过最后,作为原始罪歌的持有者,园原杏里摆平了这件事,从此也就风平浪静啦。至于罪歌为什么会兴奋——”
池袋“撕裂者之夜”,近百名罪歌的后代围堵了平和岛静雄——因为那是池袋最强的男人,罪歌对强者有着不可自拔的爱,想要掌控,想要获得“优秀的血统”。折原临也明白,刚才那一刹那的异动,显然是妖刀本身的失控而非园原杏里的意志。跨越了母体宿主,妖刀罪歌对岫野椋表露出了相当强烈的侵占意识。罪歌会不受杏里压制想对岫野椋出手,只有一个解释——
“罪歌钟爱强者。”
在鬼屋混乱闪烁的光线里,折原临也扭过头看向岫野椋,在一片蓝蓝绿绿的冷色闪光中,他黑色身影终于融化成了幽灵,他的一言一语,都像凭空生长的剧毒荆棘。
“小椋,你是连超越常人认知范畴的妖物怪异,都首肯的强者。”
“……您想说什么?这就是学长无论如何都要我来鬼屋的原因吗?”
折原临也不置可否。
——“要是我不呢?”
折原临也的挑衅让岫野椋停下了脚步,比起愤怒——事实上她几乎不会被激怒,情感的匮乏被证明也是慢性PTSD长期表现出来的症候之一;她最先感觉到的情绪,是匪夷所思。折原临也的行为逻辑诚然不能用常识去判断,但岫野椋仍单方面地认为,他不是喜欢对别人死缠烂打的类型,况且自己这样庸常碌碌的普通人,也绝对没有值得折原临也死缠烂打的地方。
然而很快,岫野椋就连这点匪夷所思都一并割舍了——她是绝对不会问折原临也“为什么”的,他的言语是团簇盛开的恶德之花,她亲眼见过他如何靠着只言片语就将他人的理性逼至崩溃的边缘——岫野椋知道自己习得性的匮乏使得她对大多数的客体感知都很迟钝,而无数的事实却证明她内面性的直觉素来精准。一旦得出结论,她绝对不怀疑自己。
必须干脆利落地将折原临也从她的日常可及范围内剥除。不论她的过去与他有何干系,不论她的痛苦是否拜他所赐,她要做的就是与他一刀两断,否则他必定成为巨大的隐患,终有一日危及她的生活,甚至她自身。
岫野椋转过身,仰起头望向高阶之上的折原临也。
“要怎么做,学长才愿意呢?”
只要能断绝关系,岫野椋认为谈判也并非不可取。当然,和折原临也谈判是危险的——任何他所临在的语言场域都杀机四伏,一不当心就被吞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早川纪良已经让岫野椋见识到了这一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最坏的结果,如若折原临也开出了什么太让人为难的条件致使谈判破裂,那就报警——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精神科的病患,属于弱势群体,申请对对方进行人身限制、禁止与自己接触的话,大概率是会被接受的。
折原临也走下二十九级台阶,在第三十级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