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出血,呼吸渐趋浅快,瞳孔更是涣散得厉害——这套机制真的是在保护她吗,这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椋,别再想了——别再想她说的话了!”他吼道,“波江!!让森岛直辉给我滚回来,马上!!”“说什么傻话,现在找那个医生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矢雾波江已经快步从楼梯上下来,当机立断做了决定,“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要出人命的——让开,我给她上镇静。”
折原临也想都没想就遵从了矢雾波江的意思。他抱着岫野椋,将她就近在会客室的地毯上放平。矢雾波江已经从柜子里翻出急救箱——那当然不会是通常规格的家用急救箱,而是她身为矢雾制药第六研的前主理人和药剂师才会使用到的配置。准备好安定注射液和生理盐水后,矢雾波江在岫野椋身侧跪下,准备执行静脉推注。
岫野椋抓住折原临也的袖子,瞳孔散大后,她什么都看不清,眼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光影来回晃动,她只能凭着感觉去找折原临也。
“医生,森岛医生……要回来……吗?”她如今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十分困难,嘴角的血迹渐渐干涸,却还是时不时在往外冒血。折原临也反握住她的手:“我会让他立刻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椋,你的情况太危险了,森岛直辉不在我不放心。”
岫野椋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理解他的语句还是单纯在积攒说话的力气,而唯有一点可以确认:她依然保持着清醒——折原临也深知她保持这份孱弱的清醒意味着她同时置身于何种程度的痛苦中饱受折磨,比这更让他不安的是,她已经连痛都喊不出来了。
“临也,答应我……等医生回来,不要,绝对不要让他……拿走我的记忆。”
岫野椋的视线无法聚焦,看上去就像是双目无神地、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光线在她的瞳孔里肆意游弋,让她的眼睛呈现玻璃似的光泽。
“我就快想起来了,我要想起来……我要想起所有的……”她气若游丝地、却也无比固执地强调,“我不想再忘记任何事了。”
“要是全都想起来,你可能会死的,椋。”折原临也的嗓音陡然间沉下去——他说出这样的警告甚至有违他一贯的原则和认识——他在来良学园和岫野椋重逢的时候刻薄地攻击她是抛弃了记忆和人格的胆小鬼,可此时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性命安危放在了人格完整之上。
“我要推了。”矢雾波江出声提醒,她已经将针筒的针尖抵在了岫野椋的皮肤上,折原临也冲她点了一下头,矢雾波江就将针尖埋进去,开始缓慢推针。
“不,不会的……我不是答应了临也吗。”岫野椋的眼底浮起一丝一阵风就能让其消散殆尽的微弱笑意,“到死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要死,我也会……带你一起走。”
折原临也一时有些发蒙。
在他送她“琴”的那天,他还给了她一枚戒指——他和岫野椋彼此心知肚明,那不是什么幸福的约定,那更接近一个诅咒,是哪怕堕入深渊,也绝不允许背弃对方的束缚。在折原临也为岫野椋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和她就都明白:前路的尽头,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疯癫人世中,常人无法涉足的火海刀山,等待他们的除了毁灭,就只剩下疯狂。
然而岫野椋仍是戴上了那枚戒指,答应了他的要求。
“放心吧,临也,我到死都不会离开你。不止如此,我会把弹匣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你。”她带着幸福的、坦然的、无所畏惧的微笑,做出了跨越生死的承诺。
“如果到了认定自己必死无疑的那一刻,那我就算死,也一定会带临也和我一起走——我说到做到。”
她在那一日,和折原临也立下了至死不渝的誓约。
“从此以后,直至终末,临也都不必再为此担忧。”
……
“是……没错,椋答应过我的。”折原临也摩挲着她指根上的银戒,低声说,“好,那我也答应你,不会让森岛直辉再洗掉你的记忆。
“椋,希望你醒来之后,能如愿看到,你的人生和世界最初、最真实的样子。”
他温柔地祝福了她的选择,衷心地希望她能如愿以偿。
岫野椋闻言,终于安然地合上了眼睛。
在二层的卧室里安顿好岫野椋后,矢雾波江留下来看护。折原临也回到一层,收拾刚才剩下的烂摊子。水户清见还陷于一片混乱之中,搞不清楚状况。她看见折原临也下楼,连忙站起来问他:“椋她怎么样了?还有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椋睡着了,波江小姐说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糟糕,不过我准备叫个密医过来给她做一下检查,但愿不要是重要脏器破裂了引发大出血……唉,偏偏新罗那家伙最近受伤了没法接诊,真是难办。”折原临也忍不住嘀咕两句,他瞥了她一眼,冷漠地把她之前嘲笑的话回敬过去,“至于‘怎么回事’嘛——到现在都没发现椋就是‘隐枪’的女儿,你这个水户家的当家人也是水平够次的了。”
“你说什么?!”水户清见终于彻底崩溃了。“就是字面意思。”折原临也摊了摊手,“‘隐枪’的本命叫‘岫野溟’,名字写作‘沧溟’的那个‘溟’字——这么说你就能理解了吧?作为他的女儿,‘椋’这个名字也是为了成为他的继任者才被取出来的。”
“所以,所以……椋她就是,杀了我哥哥的人。”“结果而言,就是如此。”
折原临也感到一阵不合时宜的疲劳涌上他的眼眶。他打电话联系完密医,就在水户清见旁边的沙发上——也就是先前岫野椋坐的位置,坐了下来,示意水户清见也坐,而她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破烂人偶,膝盖一折,就以和折原临也差不多的浑身散架似的乱七八糟的姿势,陷进了沙发里。
“这都什么破事啊……所以椋她,之前以为我是她的杀父仇人吗……”“正常人都是这么以为的。”“我诚恳地建议你少在那里自诩正常人。”“我诚恳地建议你少来建议我。”
水户清见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再提起劲头和折原临也吵一架了,但那一口气也不过就是在喉口堵了一会儿,就通通逸散干净了。她拖长了调子道:“我以前觉得——森岛直辉和你应该相性很差;现在想想,其实我跟你的相性更差吧。”折原临也连一个敷衍的笑都懒得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