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的静默中听起来格外刺耳,而折原临也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在某个瞬间,她的气息恢复了一贯的轻徐。九琉璃抬手摸了一下玄关一侧的开关。内室灯亮了。
折原临也看过去,喉头一紧。赤林海月背靠客厅的墙角蹲坐着,折原舞流就横倒在他脚边,他握着一根手杖抵在舞流的脖颈前,腾出来的左手握着枪。
“看到了。调整呼吸,临也。”耳机里,岫野椋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许,用词也更简洁利落。折原临也呼出一口气,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瞄准自己的枪口,接着举着双手慢慢挪动了半步。“阿临哥……”九琉璃抓住了他的衣摆。“嘘,别吵。”折原临也仍在观察赤林海月,在他转过身完全挡住九琉璃后,他意识到对方未必想开枪,随即一把将九琉璃推出门外,推给了拐角处等待接应的水户清见。
“哟,我们这是初次见面吧,情报屋小哥。”赤林海月咧了咧嘴。
“或许吧,不过赤林先生认识我,见没见过没那么重要吧……”折原临也嘴上敷衍着,目光垂下去看折原舞流,然后他说不下去了。折原舞流脸色惨白,已经失去意识,她的双手被反剪身后捆住,双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交错叠在一起,腿上大片淤紫,更有一处红肿发亮——九琉璃说的是真的,舞流的确骨折了。
“……我姑且先问一下,我这个不中用的妹妹,应该还活着吧?”
注意到折原临也骤然间冷下去的脸色,赤林海月笑着打哈哈:“啊,不好意思,这孩子是写乐影次郎的学生,她的后旋踢和双踢深得写乐流真传呢——大叔我啊,年纪大了,招架不住美少女凶恶的连踢,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先打折她一条腿啦。”
闻言,折原临也的面皮上牵出一丝平滑而虚浮的笑来:“我的妹妹们行事粗鲁惯了,居然得麻烦外人来管教,该道歉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
赤林海月的独眼微微眯起,在一阵阴阳怪气的寂静里轻笑一声:“小哥,别那么紧张。”他手上一松,枪口朝下,勾着扳机护环把□□放在了地上,“刚才也就是碰碰运气,我其实是不太习惯用这玩意儿的。”
折原临也皮笑肉不笑地揩了一下脸上的伤口:“那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他状似无意地来回踱了两步,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估量着窗户到墙角的距离。他忽然间有个猜测——赤林海月所在的位置恐怕是狙击点视野的死角。
“门外的水户小姐,你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这么狭窄的屋子里,跳弹伤人是没法控制的。”
水户清见抬起手,制止部下继续上前,微微摇了摇头。她偏过头摁住耳机:“椋?”
水户清见没有立即收到回应,隔了将近十秒,岫野椋的声音才响起来:“位置不好,我可能要费点工夫才能……”一阵窸窣动静后,通讯器里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清见没法入室控制赤林先生的话,还是由我这边动手,确保舞流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总之先帮我拖延一下时间。”
折原临也拖过一把椅子,在赤林海月对面坐下,姿态松散,一身的破绽。
“赤林先生,你既然坐在这里,就代表我们还有谈一谈的余地吧——刚刚开门打照面那一枪没有直接爆我的头,我就擅自这样理解了;话说回来,赤林先生就非要缩在那个角落里吗?”
赤林海月耸了耸肩:“别装傻了,你们那边可是有着东京一流……不,恐怕是世界一流的狙击手,我怎么会连这点程度的戒备都没有呢——她应该在一条街外的天台上吧?那是唯一一个可以瞄到这间公寓的狙击点了。”
“果然。”折原临也并不觉得意外,他索性抬手敲了敲耳机,“椋,暴露了。”
赤林海月往后靠了靠,贴着墙站了起来:“但很可惜,我事先探查过了,就算是在那个天台上……”他提起手杖,杖尖在身前划出一道界限示意,那道线的末尾仍停留在折原舞流的喉前,“视野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她会看见人质,但绝对狙不到更靠里的位置。”
折原临也挑了挑眉:“哦。”
他听见岫野椋在耳机里说:“不,我狙得到。”
此时的岫野椋比起一名狙击手,更像是一个杂技演员。她双腿卡在栏杆之间,整个人倒吊在天台边沿的墙体外,浑身上下的保险措施只有一根充当安全带的风衣腰带捆在腰间,另一端系在栏杆上。她将缓冲垫抵住肩膀,左臂曲肘,回手抱枪稳住枪体,右手拉动拉机柄推弹上膛。非常规的狙击姿势让她已经处在极限的狙击视野发生了一些偏转——赤林海月的左肩随着他的动作,偶尔隐现在她的准镜里。
“视野受阻就去开辟视野,没有条件就去创造条件,顶尖的狙击手就是要在无人可及之境执行无法完成的任务。”——这是岫野溟对她的教诲。
“临也,保持现状,一旦有机会我会射穿他的左肩。”
“赤林先生就这么忌惮椋?”折原临也饶有兴致地问,“我听说赤林先生曾经教导过她。”
赤林海月哂笑道:“哈哈,现在要回忆那些陈年往事吗?”他在那块略显局促的阴翳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那忽而流露的沉湎和遥远的追思令折原临也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气泡来。
“我们那个小女儿是管我叫‘老师’的,不过我教导她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溟先生离开日本去给知和子夫人赚治疗费的那两年——哦,说起来,这孩子素质不错。”赤林海月话锋陡转,低下头轻轻跺了跺手杖,“可惜影次郎那家伙当老师也就那点水平了,跟溟先生完全不能比。”
折原临也不由得皱起了眉,毫无来由的疑虑在他的神经里留下一种针扎似的细密刺痛——他说不清是天生的直觉在作祟,还是因为他对语气里的每一个停顿与起承转合都敏感得近乎杯弓蛇影。
“我们的小女儿在她这个年纪,三招就能把我撩倒了——溟先生在西海岸的特种部队受过训,小女儿也是按照那个标准严格培养起来的,‘她对枪的感觉特别好’,溟先生是这么评价的。不过我们都知道,她的知觉和手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3000码内‘一弹停止’、从不失手的天赋,当然,论近距离搏杀,她也是超一流的水准。”
越发不对劲了。
“小哥,你别露出这幅扭曲的表情嘛——你是觉得我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