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仿佛比她的八|九还要多,多很多。
朱九却不知她这番曲折心思,只见她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倒看得他颇不好意思,为掩饰羞赧,忙从怀里摸出一条帕子:“快擦把脸罢,小花猫。”
张静姝挑眉,正欲斥他句“没大没小”,小桔却端着两盘菜进来,招呼道:“折腾了一下午,快去洗了手来吃饭!”
朱九将帕子往张静姝手里一塞,自去洗手。
吃过了饭,小桔且未收拾,仍坐在饭桌上,心事全摆在脸上,发问:“阿姐,你有什么打算?是要拾夫人衣钵做个纺织匠么?”
张静姝还未开口,张忠又道:“夫人自生了你,腰愈发不好,也极少亲自上工了。我虽不懂,但也知道,纺织看似是个坐着不动的轻松活计,实则也苦得很。”
张静姝笑道:“我就是想拾我娘衣钵,也没那个手艺啊!”
小桔指了指摆在主堂角落的新纺纱机:“你花恁大代价造出这个,总归不是摆着看的罢?”
张静姝道:“自然不是。”
张忠道:“静姝,我前些日子看了看前面街上的铺子,我看要不咱们盘间便宜铺子卖卖茶水?盘不起就支个摊,虽赚得少,好歹不太劳人。”
小桔附和道:“阿姐,我觉着忠叔说得有道理。”
张静姝听得直摇头:“你们要是这想法,那真是端着金碗乞讨了。”
一直只听不发言的朱九听到这句话,倾身而前,兴味盎然地道:“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张静姝瞟他一眼,虽觉自己家事不该搅和他进来,但一家人闲谈,也无甚要紧的,不怕被听去什么,遂未多言,略作思索,道:“纺织品自古便供不应求,以前贵在物料,到了我朝,西北棉花产量大增,却是人工更贵了。”
小桔纳闷:“阿姐,你扯这么远做什么?”
“你别急,我说的远,却是有用的。”张静姝道,“宁越城的纺织大贾至今都是挨家挨户收购织品,再销往各地。这中间有许多问题,我爹娘便讨论过很多次,别的且不论,最主要的就是量少,量少就价高。再说回来,收购织品中有一些人家,将族中女眷聚在一起集中生产,虽还不成气候,但比大多散户量大许多。”
“我爹娘穷尽毕生精力都在研究怎么突破产量难关,我爹说要改变旧的模式,组建更大规模的集中生产,我娘则在纺纱机上大下功夫,以求降低门槛、提高效率。”这些事张静姝在脑中已梳理过无数次,她说来自是言简意赅,听者却是如堕烟雾。
小桔越听越摸不着头脑,张忠亦听之不懂,两人皆露茫然之色。
张静姝见二人神色,便不再试图阐明其中道理,直截放出结论:“首先,我要造五十台新式纺纱机,再雇佣一百名纺织工——”
张静姝还来不及往下说,只一个“首先”,已是一座皆惊,莫说张忠和小桔瞠目结舌,连朱九听到这里,都微微色变。
小桔直接拍桌而起:“阿姐,你这是想干什么?”
张静姝淡定地道:“我又不造反,你这么激动作甚?”
朱九闻言噗嗤笑了出来。
小桔讪讪地坐了回去。
张静姝继续道:“我算了下,这样的话,我能将棉纱成本至少压缩一半,即使折时下市价二成售出,我的利润也高出近一成。”
小桔抱住了头:“阿姐,你别说了,我一点儿也听不懂了,头嗡嗡响,都快炸了。”
张忠叹了口气:“我也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狠,狠,太狠了。”朱九连道三声,“折价二成,你这是狼入羊群,不给都城这群棉纱商活路了!不出两年,整个都城的纺织业不就任你宰割了么?”
张静姝错愕地看向朱九。
以量大价低的倾销方式攻城略地、占山为王,这个商业道理并不多么深刻,说出来也十分简单,但隔行如隔山,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并且理解到位。
这道理是张家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总结得来的黄金经验。
聪颖如方之洲便从来都弄不懂这些道理,但他懂识人任人用人,正因此才越过子侄将方家外务也交由张静姝一妇人打点。
张静姝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你家也是经商的?”
朱九又是摇头,又是一派谦逊地道:“只是略知一二。”
张静姝仔细地瞧着他,想看看他是不是假装谦虚、实则卖弄,但瞧来瞧去,他当真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好像真的认为他自己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已。
朱九被她这般打量着,浑身不自在,当下一抱拳,道歉为上:“姐姐胸有丘壑,见识非凡,实非俗人,却是我班门弄斧,妄自揣度,让姐姐见笑了。”
张静姝一怔,方奕总是说她俗不可耐、令人生厌,大抵听了太多年,她也认为自己俗不可耐、令人生厌,乍然听了句反调,竟然有些不习惯。她微垂了眸,自嘲般道了句:“不敢当,我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
张忠、小桔皆听不懂,朱九到底是外人,张静姝也无意再说下去,截断话题道:“小桔,去收拾罢。”
小桔收拾碗筷时,朱九起身腾地方,想是牵动到哪根筋肉,忽疼得“嘶”了一声。张忠见状,道:“我得再看下伤口。静姝,你去拿药膏和纱布来。”
张静姝将药膏、纱布送到东厢房时,朱九正趴在床上,张忠用白酒给他擦拭背部,疼得他龇牙咧嘴。
待换过药,张忠当先离开,张静姝正要走,朱九忽问了句:“我方才说错话惹你不快了么?”
张静姝道:“没有。”
朱九不信,追问道:“那你为何突然露出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
张静姝反驳:“我没有。”
朱九咬定:“分明就有。”
张静姝面不改色地道:“你看错了。”
朱九气呼呼地别过头不看她:“嘴硬!”
张静姝哑然,默立片晌,无话可说,只得无话找话:“你睡罢。”
朱九撑起上半身,没好气地道:“这话也忒蹩脚了,天还大亮着呢!”
张静姝无奈道:“那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