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风光呀……”②
记忆里熟悉的吴侬软语响在耳畔,张静姝听得格外心安,不久便沉入梦乡。
张静姝烧了两三日才见好,这期间,无论张忠和小桔怎么问,她都对那日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张忠便想为她报仇,也是无从报起,自生几日闷气,也无法了。
这几日来,张静姝严阵以待,嘱咐张忠、小桔二人夜里轮流值守,旦遇不测,立刻点燃院中爆竹,务求弄出声响,惊动四邻。
张静姝不敢有丝毫懈怠,但这几日竟是风平浪静,全无波澜。
这让张静姝很是意外,再三询问,再三确认,直问得小桔耐性都要告罄了:“阿姐,真的没问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就安心养伤罢,别思虑过甚了!”
张静姝心想:不对呀!方奕那日临走前警告说“不会放过她”,难不成是开玩笑的,就想吓唬吓唬她?还是说方奕要收拾她,需要酝酿酝酿,积蓄一下力量?
张静姝百思不得其解,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仍令张忠、小桔严防不怠。
是日,张静姝精神完足,遂下地走动,行至院墙角落,蓦然顿住脚步,佁儗凝望,戚然悲生。
她忽长跪于地,心中默道:“阿公,你待儿恩重如山,儿断不敢忘。若你果真枉死,儿今后纵与方家恩断义绝,再无干系,也必查明真相,揪出凶手,告慰冤魂,还你公正。”
她立誓般叩首三拜,方才起身。
吃罢早饭,张静姝道:“我要出去一趟。”
张忠立马紧张地问:“你要去哪儿?”
张静姝笑道:“我出去办些事。”
张忠道:“要办什么事,我去办罢。”
“这事你去办不妥。”未免张忠追问,张静姝岔开话题道,“忠叔,前日让你退棺材,你退了么?”
张忠道:“退了,就是折了点儿订钱。”
张静姝道:“不打紧,该的。”
张忠放心不下:“你去哪儿,我跟你去。”
张静姝想了想,她今日要去的地方带张忠去不妥,她又看向小桔,不过带小桔去好像也不妥,不带人罢,一来恐张忠、小桔担忧,二来她自己也有顾虑,因而思量片时,道:“小桔同我一起罢。”
小桔道:“我刷了碗就来。”
张忠叹道:“虽说你们俩是个伴儿,但到底是女孩儿,要不我还是跟着罢?”
张静姝道:“忠叔,你若闲不住,我倒有一事想让你去办。”
张忠道:“你只管吩咐就是。”
张静姝拿来那日带回家的红色狮头,道:“劳你去城里各家戏园问问,看有没有哪个舞狮队认得这狮头,我想知道这狮头是谁的。”
那日她跟丢了魂儿似的,未曾多问,那人也没留姓名便走了。张静姝事后想起这事很是后悔,人家救她于危难,她对人家爱答不理,以至于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她更没能好生道谢、好生报恩,于是成了一桩心事。
张忠接过狮头:“成,我去问问,但问一圈怎么也得三五日了,没那么快。”
张静姝道:“这事不着急,慢慢打听就是。”
张忠又嘱咐道:“你们俩务必要小心,别分开,也别往偏僻处去。”
张静姝笑着应下,心道:“我此番要去的,可是人间最风流繁华之地。”
当马车驶入绯云街时,小桔一脸窘迫地道:“阿姐,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张静姝本来是打算正经说话的,但瞧见小桔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生戏弄之心,说起话便不正经了:“到这种地方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找乐子啊!”
虽然张静姝表现出一副“很见过世面”的样子,但其实她也只是第二回来绯云街。
说起来头一回来绯云街已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次是受命于方之洲,来查一些晦秘之事。所查之事牵涉甚大,十分紧要,方之洲不敢假手他人,又不便露面,这才让张静姝代他行事。不过,对于方之洲要查的事,她也并不知其全貌,不过是摸到了一只大象脚。
小桔听她这般说,又羞又恼:“阿姐,你、你——”
张静姝笑道:“放心罢,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吃不了咱们!”
小桔恼道:“我命贱不要紧,可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到这种肮脏的地方来?”
张静姝不愿听她叨叨,索性撩起车帘,将窗外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放了进来,指着不远处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伶道:“你看,那个舞娘的腰好细!”
小桔气结:“阿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哎呦,那里有个姑娘在对我招手呢,想必是把我看成了俊小伙。”张静姝乐滋滋地道。
小桔捂住耳朵,叫道:“停!你再说我就跳车!”
张静姝缄了口,小桔气得转过身不理她。
张静姝讨得清静,悠哉地欣赏了会儿风景,见目的地将至,便对雇的车夫道:“在前面的醉云楼停车。”
马车行至醉云楼,张静姝见小桔还在置气,知她脸皮薄,也不好戏逗过火,于是便道:“你且在车里等我。”
张静姝独自来到醉云楼前,门奴见是女子,当即将她拦下,道:“姑娘走错地儿了罢?”
张静姝讶然:“这不是醉云楼么?”
门奴面露难色:“是醉云楼不错,但……”
“那便是了。”张静姝拿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把玩,“醉云楼是认人呢?还是认银子呢?”
门奴见她是个有钱的主儿,也不敢怠慢,立刻进去叫来老鸨。
老鸨来后,一面端量着她,一面笑容满面地问:“姑娘是来……找人的?”
张静姝颔首道:“正是。”
老鸨笑意渐敛,想来以为她是打破了醋坛子的哪家夫人,正要赶人,张静姝看向她,直截了当地道:“我找你们苏老板。”
老鸨笑意褪却,谨慎地审度着她。
张静姝略近一步,用只有她和老鸨能听见的声音道:“苏清微。”
老鸨眸中掠过惊诧之色,苏老板为人极其低调,知其真名者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