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发乎一瞬,眼见匕首就要捅进北燕王的喉咙,千钧一发之际,他骤生警觉,身经百战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疾疾往后退去,与此同时,他迅速抬起胳膊,护住咽喉要害。
这一顿错,张静姝登时失了准头,一刀划过北燕王的胳膊,鲜血长淌,溅出几许,泼洒在她脸上。
北燕王武功盖世,她只有这一次趁其不备时稍纵即逝的机会。
一刀刺偏,她便已败了。
北燕王立时反守为攻,翻手打落匕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锁住她的喉咙,直接将她娇弱的身子从案前拎至案后,“咚”的一下死死摁在案上。
张静姝后脑勺撞在案上,头嗡嗡响,一下子就被摔懵了,好像魂魄被撞飞了出去,整个人都麻了,失了知觉。
北燕王仍锁紧她的喉咙,却趁机放开了她的手腕,用空出来的手快速在她嘴里掏了一圈,防她藏着口箭、毒药等物,接着迅捷利落地搜了她两条胳膊,防她带着其他兵刃、暗器,继而探入她怀中搜,蓦地顿了一下,微微错愕:“女人?”
也只一下,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就放松警惕,毫不犹豫地继续搜遍她全身,确认解除威胁,这才略略松开她的喉咙,开始问话:“你是什么人?”
张静姝这时也神魂归位,咬着牙不作答。
北燕王将手伸向她后腰,用力一掐,也不知他掐在何处,直疼得张静姝浑身剧颤,顷刻冒出一头冷汗。
北燕王厉声道:“说!”
张静姝急喘两口气,虚弱地道:“张静姝。”
北燕王拧紧眉头,隐约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听过,却想不起。
其实,张静姝名气颇大,北燕王也难免有所耳闻,但他对此并不上心,过眼云烟罢了,听过便忘。
北燕王瞥了眼地上的匕首,又睄着刚被他搜出来的玉符、腰牌,寒声问道:“你把我九弟怎么了?”
张静姝微一怔,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念:北燕王与朱九当真是兄弟情深,即使她携了朱九的贴身之物来刺杀他,他都不曾对朱九生出一丝怀疑,反而担忧朱九的安危。他虽坏事做尽,但对朱九,倒是真好。
“我把他药迷后锁起来了。”张静姝如实回道。
北燕王剑眉竖起,目光冷厉:“谁派你来的?”
张静姝盯着他流血的胳膊,满心遗憾:就差一点儿……
若她再快上几分,说不定此刻大仇已报,方之洲、张忠、小桔都可以瞑目了。
北燕王见她不语,故技重施。张静姝又疼得直颤,可内心却毫无惧意,冷笑着挑衅他:“公道派我来的!你残害忠良、滥杀无辜,不怕遭天谴么?”
北燕王冷然道:“本王何时残害忠良、滥杀无辜了?”
张静姝凄厉地道:“九年前,是不是你把江淮道盐矿案镇压下去的?”
北燕王倏然色变。
“四十二名盐矿矿工怎么死的?江左苏家五十六口人怎么死的?方之洲怎么死的?方之渊怎么死的?长宁侯府的韩氏、花氏怎么死的?我叔父张忠怎么死的?我妹妹小桔怎么死的?”张静姝撕心裂肺地质问道。
“本王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死的,也不关心。但既然你是为江淮道盐矿案来的,本王也容不得你了!”北燕王一把将张静姝扔到三尺开外,直截令道,“来人,把这刺客拖出去斩了!”
侍卫将张静姝架起,往外抬走,她怒极而笑,悍不畏死,放声大骂:“好一个不知道、不关心!一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你眼里狗屁都不是!你就是个冷血的杀人狂魔!我没能手刃你为我的亲人报仇,是我无能!我死了,化作厉鬼,也会诅咒你!你这魔鬼,生而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去罢!”
北燕王身份尊贵、受人爱戴,何曾被人这般辱骂过?一时怒火攻心,噌地起身,大步走到张静姝面前,一把捏住她的脸颊,逼视着她。
“本王统帅众将士,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以血肉筑长城,抵御外族炮火,换来国泰民安。谁给你的资格辱骂本王?一百多条人命算什么?本王可是手握着几十万将士生死,肩扛着几万万百姓安危!本王若不是杀人狂魔,此刻你可能是在外族男人身下遭受蹂|躏践踏,被杀被吃!而不是站在这里,对本王咆哮!”
言罢,他撒开手,冷睨着张静姝:“斩首便宜你了,拖出去,杖毙!”
张静姝被带下去行刑,北燕王则坐回几案后,凝神思索,隐隐头疼。
江淮道盐矿案……
时隔九年,这桩陈年旧案,怎么又被翻出来了?
他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去想了:东南战局动荡,国家局势不稳,与之相比,一个九年前的小小案子算得什么?哪值得他煞费心力?
近侍见他受伤,询道:“殿下,可要传军医?”
北燕王看也未看伤口,直截道:“小伤,不必麻烦。”
他又拿出兵工部呈来的文书看了起来,兵工部将俘获的一艘瀛寇战船拆解开来,交了份图文编报,他寻思道:得让老九赶紧参研参研,看看瀛寇的战船到底厉害在何处。又想:瀛寇长于造船,擅于海战,难以追击,目前的打法,多是作战术防御。
想到此处,他眉头深锁,低声自语:“太被动了。”
正自思量,忽闻帐外有喧哗声,北燕王当即令守卫去查看发生何事。
守卫片时即回,禀道:“回殿下,方才那名刺客被人给劫了。”
北燕王面色一冷,既惊且怒:“何人敢在本王军营劫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