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无霜不想再去问宋黎拜帖为何没有送到他的手上了。
他也知道,乐橙后期遭到的那些骂名,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宋黎授意传播出去的。
宋黎向来怜惜柳恬,若说最希望乐橙身败名裂的,也就是宋黎。
严无霜揉着剧痛的额头,差人送走这名齐天派的人,前去寻找柳恬。
但他没想到,到了那间小院之后,却发现了急匆匆出来见他的柳恬。
柳恬似乎正在沐浴,听到他的传唤,才急匆匆出来的,她的面色红润,很有精神,慌张跑起来的时候,也完全不似道骨受污染的模样。
看见了他,柳恬还低咳了一声:“师尊,今日怎么想起来来找弟子了?”
但她这般低咳,也掩盖不了她身体无碍,气色上佳的事实。
见柳恬此般模样,严无霜心中莫名攀上些不好的预感。
但再不安,都不及他看到了柳恬的手臂。
原本那个渡劫留下的伤疤,此刻竟混着水珠,边缘渐渐模糊,掉色了。
严无霜瞳孔微微放大。
柳恬察觉到了严无霜这一反应,抬眸,微笑:“师尊可是在看这里?”
柳恬大大方方地将手臂展示在严无霜面前:“这是弟子小时候淘气,非要学刺青,但又怕疼,因此就在这里画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形状。”
严无霜很快就将所有情绪收好,看向她。
“那你当年可曾替一人渡过雷劫?”
柳恬仔细想了想,摇头:“不曾有过。”
严无霜淡淡地笑:“道骨的伤怎么样了?”
柳恬眨了眨眼,轻笑:“原来是这个,师尊不必担心了,弟子前日修习了一心法,专门能够排出道骨所受的侵染与毒素……”
严无霜看着柳恬那一张嘴开开合合,却有些出神。
什么心法能够治好道骨的伤是他翻遍了各大医学典籍都没翻到的?
他怎么记得,这个伤,当时是非移植道骨不可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不顾一切,逼死了乐橙。
可是现在,乐橙死了。
柳恬却过得自在,她有一身美名,身负凤凰血裔的血脉,天道气运偏向于她。
可是,乐橙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没了。
乐橙,他唯一的乐橙。
严无霜忍着心中抽痛,轻笑:“既然这样,便好。”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忽地,他又转头看向柳恬:“那日,我们从永乐城回来,齐天派送来的拜帖,是由你烧了?”
柳恬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含着泪:“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严无霜将柳恬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才转回身,离开了。
若是柳恬不知此事,应该回答他“什么拜帖?”而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严无霜此时才发现。
那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是他。
他自顾自地认为是柳恬替他渡了劫,自作多情地要对柳恬好,可是,那道疤,是假的,替他渡劫的人,也是假的。
他从未多做调查,也没有多问过柳恬一句,就因为自己一点可笑的自我感动,逼死了乐橙。
那么好的乐橙……
而那日替他承受雷劫的必定是凤凰血裔。
世间凤凰血裔的血脉,只剩下两个,排除了一个,那另外一个……
严无霜脑子里此刻什么都思考不了,他回到书房之中,坐在廊间,静静看着远处的飞雪。
他到底在干什么?到底在想什么?
他把鱼目当明珠,真正的明珠,在他一次次漠视与伤害之下,宁可碎裂,也不愿再与他有半分瓜葛。
脑海中时刻都回响着关跃的那一句话。
“是你活活逼死了她。”
当夜,严无霜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入定的状态。
那种他早些时候,难以凝神,似有心魔作乱的躁动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将贴身放着的雪青色香囊按在心口,淡淡嗅着那股发霉腐朽的潮湿味道,心海更是乱做一团。
他束手无策。
当他发觉他多么需要这个熏香的时候,他却永远失去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除了这个熏香,其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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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无霜红着一双眼扔掉了那些他精心批注的医学典籍,几乎是自虐一般研究着还魂、回魂的秘法。
他有愧,他有悔。
可是数个不见明月悬的深夜,他的秘法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反噬他的灵力,却不见半分残魂归来。
那一夜,费雎推开了严无霜的房门,看着憔悴的严无霜,淡淡说道:“师尊,别白费力气了,你忘了吗,被凤凰业火灼烧的人,身魂俱灭,橙子她,从来没想过要再给她自己一次机会。”
严无霜割破手腕,安静地以自己的血液为引,重新布阵。
费雎拧眉:“师尊,你以为你这样有用吗,我说了,橙子没有给她自己机会,当然,也不会给你赎罪的机会。”
费雎此话,终于让严无霜停住了动作。
他缓慢地抬起头,那一刻,费雎从那双几乎已经死气沉沉的双眼中,再看到了更深一层的绝望。
“她果真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
费雎勾唇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有,那日我撒谎了。”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对面那个死气沉沉的人,双眼中霎时迸发出光彩:“是何物?”
语气急切,暗含着期待。
费雎将一个小纸团扔了过去。
严无霜立刻动作,双手捧着那个小纸团,接了下来。
他的手颤抖着,甚至还不小心将纸团撕开了个口子,严无霜后悔地拧眉,动作更加小心了一些。
纸团很快被摊开,上面写着四个潦草的字。
“弟子朽木。”
严无霜再抬眸时,只看见费雎脸上一闪而逝的嘲弄笑意:“师尊,你若是真的想做什么,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