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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2 / 2)

阵交叠的嘈杂声。

此刻,那是厉鬼们的暗笑。

“找到了,找到了。”

“是她,就是她。”

“他们居然把她藏了这么多年。”

“不杀她,她会杀了我们,会杀了我们!”

“杀了她,杀了她!”

厉鬼们不顾先前的“美食”,一拥而上扑倒常溪。

常溪没有躲避,没有挣扎,只流着热泪,任凭一双双冰凉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刺破她的胸膛。

尖利的牙齿啃食着她的锁骨,血色染上衣裙,与那绯色的裙摆融为一体,巨大的痛楚同时袭来,最后也只剩下了麻木。

到那一刻,常溪才停止了幻想,她终于明白,死亡,是她的宿命。

从父母请来的神婆道士,老赖和尚纷纷摇着头走出她家时;

从她质问父母,为何她注定与旁人不同,看得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时;

从父母告诉她,她尽管如此,他们会拼死保护她不受伤害时,永安十二年的这场惨剧,就已经注定。

她真的,好恨,好恨。

她缓缓闭上眼,想重新沉溺进前十五年的那片易碎的镜花水月里。

那日清晨,她噩梦惊醒,蜷缩在母亲怀里,母亲拥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母亲喜欢用的桂花油的芳香窜入她的鼻腔,让她的心神安定了不少。

由于起的急,父亲只穿了一件中衣,披着外裳,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母女,眼里是散不去的忧虑。

泪水早已止住,但常溪的眼眶还泛着红,嗓音中夹着哭腔:“母亲,那个女鬼她又在我头顶,就那般睁着眼睛看我。”

“我的好卿卿,那都是梦,梦醒了就好了。”常母唤着常溪的乳名,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帮她理好略微蓬乱的秀发。

“真的是梦吗。”常溪搂着母亲的腰,将耳朵贴在母亲的胸口处,听着母亲心口的跳动,以此来证明此刻的真实。

此般,方才那样可怖却真实的景象,好像真的变成一场梦了。

常父弓着身子,略显笨拙地安慰她:“卿卿,是梦,是梦,阿爹阿娘若是骗你,那就是小狗。”

常溪被父亲逗得发笑,头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其实常溪自己也知晓,她天生与别人不同,会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夜深人静时,听得到窗外的风声夹杂着鬼魂的耳语。

但阿爹阿娘告诉她那是梦,她便能一直骗自己,那真的是梦。

前十五年的时光仿佛一个巨大的走马灯,她仿佛还站在日升阁通天富贵的前堂,望着父母为她准备的花灯,上面一幅幅图画闪过,那是她的曾经,美好得不真实。

就在那最后一张血淋淋的图画就要显现时,华灯瞬间黯淡,她又重新被一片黑暗吞噬。

她尽力睁开双眸,想去捕捉一些光明,阳光瞬间涌入,反倒刺得她睁不开眼。

恍惚间,她听到人声,是自己的婢女小月,只是语气不同往日,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老太太,小姐醒了。”

常溪撑着双手坐起来,小月连忙上前搀扶。

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楠木床,龙涎香,博古架上陈列着各色珍玩......

这应当是个钟鸣鼎食之家,享着通天的富贵,常溪还沉浸在面对陌生环境的迟疑里。

面前坐在黄梨花交椅上的老妇人,被一群婢子簇拥伺候着,手上持着一个汤婆子,连包汤婆子的布料都是混着金线织的,是泼天的奢华,应是小月口中的“老太太”。

常溪正想开口,问问这是何地,只听得那老妇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一句话来,听得常溪胃里泛起一阵痉挛:

“孙女,你爹娘的仇还想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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