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动静,屋外的人显然没有耐性,加大力道想要破门而入,这扇门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宋莺莺的目光终于停留在崔玉身上。
她走进两步,顶着崔玉好整以暇的目光靠近,轻声道:“先生,请帮帮我。”
“某可是登徒子,为何要帮?”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先生莫要挂怀。”
语气恳切,神色忏悔。
崔玉的视线从她编织复杂的辫子上移开,定在额中央的朱砂痣上。
环抱的手臂松下,掩在大袖下的手指摩挲,哑着声音朝门外道:“是谁?”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两声带着调侃的笑声,只听到:“是三郎啊......本、本殿就不搅三郎的兴、兴致了,走了!”
直到门外身影又磕磕绊绊消失,宋莺莺才松了口气。
“某救了你第二次。”
崔玉清淡薄凉的声音在她身前想起,宋莺莺抬头,正对上他注视的双眸。
*
烛光幽微,窗扉随风拍打轻轻作响,夏风送来一丝凉气和花香。
崔玉状似无意,伫立在窗边瞧向烛光下臻首低垂之人。
都说灯下看美人,前人诚不欺。
宋莺莺已经换了身衣衫,石碧青的外衫生生压下她的艳色,衬得她清冷不可侵犯,也更显温柔之色。
她手中捏着一颗鸡蛋,仔细剥去蛋壳,用帕子裹住白嫩的去壳鸡蛋,递到他眼前。
“热鸡蛋滚一滚,明日应该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肿。”
崔玉接过,放在面皮上滑动,见宋莺莺盯着他瞧,故意“嘶”了一声。
宋莺莺脸上浮现一抹歉意,不安地捏捏手指,硬着头皮道:“抱歉,先生大义,救我两次,合该报答。先生有要求,尽管相告。”
崔玉高她两头,转身向窗外,今夜十五,月色正当好,月光撒在他压在窗棂的手背上,修而长,骨节分明。
宋莺莺盯着那只手很久,都不曾听崔玉回复,斟酌开口:“先生一看是身份贵重之人,想必我一小女子并不能为先生解忧。那便等先生想到再提——”
“告诉某,你的名字。”
宋莺莺话未说完,崔玉出言打断。
他偏过头,脸庞在月光下蒙上一层似幻而真的光泽,分明是平淡至极的语气,也是一个不足而提的要求,却让宋莺莺听出几分胆战心惊之感。
确实,今世与他相遇不过四次,除了第一次是她帮他解围,后三次都是崔玉替她挡了麻烦,甚至还有一次涉及安危。
她一直没告诉他名姓。
宋莺莺自重生回,即便她一再压抑,也十分清楚,她带着一股戾气而来。
她骗李复,耍心机,为了不再入宫。
她故意帮崔玉解围,有意在茶楼巷外对他讲那番话,为了他未来某一天,成为崔国新国君征伐谢国之时,可以心狠些,了结谢逐。
她曾感激李复,在她颠沛之际收留她;也曾为谢逐千余日的深情蜜语动摇,想替他分忧主动献舞高台上。
可这些人都辜负了她,事后还做出深情无悔,潜心怀念的姿态来恶心她。
她不能忍,也不想接受。
宋莺莺缥缈的目光渐渐落在崔玉仍微微泛红的左面颊上,他应该是瞧不见,并没有热敷到掌痕边缘。
他一动不动,似乎固执地在等她的回答。
宋莺莺伸手抬了抬他的手臂,让裹着鸡蛋的帕子移到掌痕边缘处。
“我叫宋莺莺,琵琶金翠玉,弦上黄莺语[2]的莺。”
“某名崔玉,翠玉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