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枯树一样的老太太,脸上有几条红痕,左右对称一边三条,正往下淌着血。
白鹭像科学研究一样,将细节一一看实了,感叹:“原来我有这种恶趣味啊。”
她挺不想承认。
与此同时,外面的呼唤又响了起来:“给我,看看猫。”
这次声音却不在门外——
更近、更近——近得就像在耳侧,有人贴着耳根在说话,一股湿冷冷的气息从四肢漫到心脏,黏腻湿滑的触感沿着耳廓淌下,腥臭的味道同时传来。
“给我,看看猫……”
刺啦!
一条电流伏蹿而过,紧接着,门口的灯熄灭。
外头的“猫墙”像是被砸成了一张扁平肉饼,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楼道的光,屋内暗下来,只能借着一点月光看清模样。
白鹭缓缓抬起眼,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红色,一种像是玻璃体一样的红色。
一些浑浊的黑点慢慢飘荡着,像是被融进玻璃球里的小虫。
但白鹭已经反应过来。
这是一只——
眼睛。
一只,正贴着她眼球的——
眼睛。
“白鹭、白鹭……”
耳边的呼唤声逐渐清晰。思绪也跟着回笼。
白鹭将压在门把上的手移开,门锁重新弹上。她握着棒球棒缓缓转过身,看向披着衣服站在主卧门口的温柔男人。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02:30,没一会儿,就跳到了02:31。
男人站在挂钟下,面色忧郁:“要不还是别看了,也没声音了,报给治安官,明天再说吧。”
几分钟之前,白鹭正打着哈欠叠纸船,外头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便像中了邪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敲门声持续不断。
所以她才站在门口,想开门看看到底是谁。
白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也行。正好我的纸船还没叠完。”
男人,也就是白鹭的养父温和地朝她笑笑,语气缓慢地关切:“你也别熬太久,又不是什么大事,放着起来再做。”
白鹭摆摆手,靠着门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淡淡的,淡得有些飘忽,像梦呓:“不行,很急。”
养父叹了口气,面上出现惭愧颓色:“如果不是有人恶作剧,你早都做完了。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白鹭摁熄了门廊的长灯,朝养父走去,“你先睡,我弄完就睡。”
室内只剩下次卧仍开着灯。
光从门缝透到客厅内,男人脚下的影子像一团流淌的胶体,朝着少女露出狰狞模样,又在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搭下时安分下来。
和人擦肩而过时,那股淡淡的腐臭味更加明显。
白鹭停下脚步,好像什么都闻不见一样,侧过头:“你怎么不进屋?”
披着衣服的男人“笑了”一下。
这个动作似乎颇费功夫,两边唇角费力地往上牵动,就像无形中有两只手勾着死掉的皮肉扯开。
面上的其他部分却丝毫不动,白鹭记忆中有些忧郁的和善的眼睛依然半耷着,好像末梢神经已经死去一样,只能用半根火柴棍勉强撑开。
嘴唇这个部分就仿佛从完整的肌肉系统中剥离了,只有它,还在牵动出笑容。
如果那能称得上笑的话。
男人说:“你要我帮忙吗?”
离得近了,声音中的僵滞更为明显,好像是声带已经埋入土中多年,又被重新扒拉出土,安在喉骨中。
一切都阴森森的。
但在白鹭眼中——
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正从男人的肢体中抽芽,从腐烂的喉咙,僵滞的嘴角,甚至遮掩了大半眼珠的浑浊眼睛。
小小的花朵葳蕤颤动,饱满的月白色花瓣上滴着露水。
她也笑起来,同时攥紧了右手的球棒,声音也温和几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门口放这种东西吗?”
月光从她身后的窗子里洒进来。
在“男人”完全翻白的眼球中,映着她浅浅掀起的嘴角,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说:“就算是我,在第三区生活,怎么也得小心一点。”
破空击打声呼啸而来。
“男人”并没有反应过来,一具已经死去的身体毕竟和活人有所不同。
金属球棍重重地打在男人已经腐烂的脖颈上。
“他”只感觉自己距离那个女孩越来越远,但他也看见,自己残碎的身体仍留在原处,安静地站着,维持着要抓住女孩的姿势。
咕噜咕噜咕噜……
那颗头撞上墙壁,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挨着桌子脚停下来。
淡绿色的腐败汁水蜿蜒了一地。
金属球棒拖曳在地,顶端抵着瓷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白鹭走动的脚步悠闲。
“墙和地板都弄脏了,打扫很花时间啊。”
“你知道我本来在干什么吗?”
“我在折明天要烧给“你”的纸船,看来,似乎不用了。”
她撑着金属球棒蹲下身,白色睡裙边沿拖到地上,沾上了绿色的浊液。
她慢慢伸出手,轻柔地拨正那颗饱受摧残的头,认真而温柔地看着,态度温和到诡异。
“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不请自来,我会很生气的。”她叹息着,手指合拢,轻轻拍了拍那张仿佛瘫软的猪肉皮一样的脸。
随着她的动作,一朵朵小花,更加旺盛、蓬勃、争先恐后地从她手指间隙扎根,摇荡在那张脸上——
让她几乎完全看不清那熟悉的面容。
不过这张脸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真不希望,我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已经死了,那样至少还能看清。”
她垂下眼睛,用近似叹息的腔调说话,“不过,为了感谢你用他的脸来见我,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砰!
金属球棒从上直下,重重穿入,随着头骨裂开,里头腥臭的浆液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