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六欲谁能斩绝? 修道是否非得勘破一切? 祁宁之自认若是自己金丹碎裂,云端陷入泥沼,那定是难以再次振作。 他有些了悟,为何白石真人毫无颓像? 有羁绊,所以不至于斩断看破;有温暖,所以不会自我沉沦;有操心,所以不能自暴自弃;有责任,所以更要向着阳光前行,而且是带着一大家子,笑着前行。 这条路,自然充满欣欣之生气! 毕竟少清山比不得北地,带来风雪的这股极寒的气流只是一阵过境,雪下了一夜复一日便基本止住了。 饶是这样,整个少清山连同附近地界已是银装素裹,远近皆是白茫茫一片,积雪足有一尺来厚。 幼蕖与守玄只担心大雪封了路,他俩是没事,可是刘叔刘婶是凡人啊,得架牛车上路,年后的出行可怎么办? 他俩那个着急的哟!隔半个时辰就要窜上半空转几圈张望,又不敢随意动用法力化去积雪。 “凡人传说海里龙王有巡海夜叉,我往海上多少趟都未得见,心里头多遗憾呢!不曾想,我们少清山今日倒是多了两个巡山夜叉!” 如松看着被姑姑从半空强行唤回的小弟小妹,俩人一头的雪沫子,蔫头耷脑似被雪压伤了的萝卜苗,忍不住取笑。 众人一阵哄笑。 “二哥你亏不亏心!竟然拿夜叉来比我们!哼哼,我们这般可爱,怎么会是那青面獠牙的夜叉!怎么说也是山大王跟前的金童玉女!” 幼蕖气嘟嘟,大雪可能封路已经让人够烦恼的了,二哥他们还来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小姑娘转向师父: “师父啊,这么大的雪,刘叔他们又不像我们,多不方便啊!万一饥寒交迫,得多可怜!就帮他们把路通一下,可不可以?就化开这么一丁点……” 她一脸谄笑,掐着指头,露出指尖那么“一丁点”。 凌砄失笑,却是坚决摇摇头: “不成,我们不可随意干扰凡间之事。天时如此,只要不至于酿成严重雪灾,我们不可插手。” 幼蕖知道她之所请本来就不太可能被师父同意,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提了一提,果然被驳回。 不过师父下一句话又让她喜笑颜开: “小九儿莫急,我观这寒气将尽,雪应是不会再下,正月十五之前亦当化得差不多了。” “真的啊!正月半之前真的会化么?”幼蕖与守玄如绝境逢生。 这个问题采珠姑姑都能答了: “当然,马上都开春了!而且,每年的雪都是这样,又不是今年的特别大!就算大前年那样大的雪,二十来天也就差不多化净了。七舍村里余粮柴火都是足足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没好气地将俩人往外拨拉,嘴里毫不留情:“你们今年才见到下雪?往年怎么不见你们操心?有这功夫啊,好好练几个法诀多好!去去去,快用功去!” “姑姑,今儿我们要贴春联呢!”幼蕖与守玄大喊。 “午间一会子功夫就好了,用得着一整天吗?云清说了,要借下雪的机会让你们熟悉各系法术在雪里的应用呢!年夜饭之前,我要听到三师兄夸你们进益了才行!” 姑姑发威,莫敢不从。 “哎!好——这就去!”守玄人已经出了门,还努力扭过脖子来补了一句: “哥,你别抢着贴啊!还有,师父那里的,也要等我们回来贴!” “走吧走吧……”云清一手一个,拎起俩人。 虽然又被姑姑打压了,但是出去玩的计划应该不会受影响,俩人还是很来劲的,跟着云清一阵风卷去演武场了。 还有年夜饭啊! 祁宁之开始期待。 是的,年夜饭也是少清山从上到下一年中最期待的几件事之一。如同凡俗世间所有的孩子,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半大、甚至是已经长大的孩子,都对过年有着单纯的欢喜盼望,一提到,心里就莫名的喜庆。 中午前后,山上各处已经贴上了春联。基本上是各人贴各自院子的,师父凌砄的扶苏院按照惯例,是最小的两个徒弟包办。 最先贴的是知味堂,洗砚帮着采珠姑姑量好两边门的方位尺寸,然后一人一边贴上了春联。 采珠笑意盈盈,脸色被春联映得多了两分丽色。她瞟了一眼右手边已经贴好上联的洗砚,用手在红纸上轻抚几下,保证春联端端正正服服帖帖。 “山肴泥蔬含真味,麦饭菽羹养太和。这个我喜欢!”守玄喜气洋洋,直抒胸臆。 “和吃有关的你都喜欢!”知素一针见血。 “我也喜欢呐!”幼蕖对七哥扬起笑脸。 知素立马口风一转:“这春联虽是俗世风味,却也道家本色,小九你好眼光!” 师兄们都喷笑出声。 守玄对于亲哥的偏心早已习惯,何况夸的是幼蕖,他自己也想夸呢:“小九儿当然好眼光!不然怎么哪怕我们长得一样,她偏只和我玩儿呢?” 知素:“……” 亲弟弟! 终于成功气到了他哥,守玄得意地更大声地“哈”了一下,拖着笑嘻嘻的幼蕖往菡萏小舍去了。 师兄们笑呵呵地分领了对联,各自回去打理自家庭院。 内心新奇而面上镇定的祁宁之也参与其中,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手上的一叠红纸,略一思索,借顺路之便,先往云清的结海楼去。 云清轻车熟路地在小楼高高的大门柱子上贴上了一副长长的春联。 祁宁之仰头默念: “旧岁去时,抚少清山风,冰凝雪拥寒将尽,偕青山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