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台的话语是难得的平和,胡明领会,正了容色: “胡明先行恭喜吕兄,成就此功,更进一步!小弟告辞!” 说罢,也不多话,一抖衣衫,拔地而去。 望着慎刑剑那内蕴奇彩的剑光,吕台眼中几度晦明交替。 等了片刻,几名手下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吕堂主,不知上头有何指示?” 刚刚吕台与神术门的胡明又是“雪顶”又是“宗主”的,都是敏感字眼,他们不敢听,离得远远的,生怕小命经不起牵扯,给夹缝夹死。 此时见胡吕二人交谈顺利,吕堂主难得地口风轻松,神情也缓和,才斗胆来问,总归,堂主接令,而做事的还是他们这几个喽啰。 吕台用手指摩挲着那枚沉甸甸凉浸浸的雪山令,半晌没有说话。 正当几个手下提心吊胆地准备告罪退下时,头顶传来那熟悉的带着冰渣子的话音: “宁放进,莫放出!” 这意思是…… 吕台望着北方,狭长的眼睛眯得更细,又加了一句: “传令下去,前路现有关卡照旧,便有疏漏,也不细究。利用这段时日,在后方重新布线,绝不放回一人!” 三名黑衣手下惊疑交加,堂主的命令之下,活儿还是那些活儿,但侧重点须有所调整,他们隐晦地互看一眼,齐齐俯身: “属下遵命!” …… “前方快到丰阊谷了。” 幼蕖擦了把汗,刚刚这一路赶得有些急。 “没想到这么顺利。”真海满脸喜意。 “顺利?”祈宁之挑起眉,斜睨着真海。 真海觉得这位玄机门的祈宁之祁师兄越来越显随意了,从前觉得他温润如玉,永恒不动声色,还感叹过几句到底是世家名门,教养有方。 结果一路同行下来,才发现他还挺会抬杠。 冰洁无瑕的玉雕公子变成了血肉凡人。 当然,真海对祈宁之绝无半分不喜,他是觉得,祈宁之这样流露性情,反倒比最初印象鲜活了些,也可亲了些。 祈宁之也没逮住人就狠挖苦,只是时不时地会揭个短、戳个疼处什么的,有点意气少年的不稳重,真海觉得,挺可爱的。 从前真海对祈宁之是敬重有加,如今么,可以插科打诨,互相贫嘴损人,“敬”是少了,可距离也拉近了,“爱”倒是多了两分。 同袍之亲,朋友之爱。 真海毫不介意地“呵呵”两下,道: “相对于半路被拦住,或是被魔门找理由捉去,可不是顺利么?” 他翻了翻眼睛,确实还算顺利,不过有些波折罢了。 翻什么旧账嘛!须知,只看当下,前尘尽可抛,这种真义只有佛门弟子才懂得,他才不去费心点拨与我佛无缘的祈宁之。 “应该是有惊无险。”幼蕖笑眯眯地补充。 祈宁之点头:“这话才对,正是如此。” “嗯嗯,有惊无险。李师妹你说得对!”真海干脆附和这俩人,他总是在嘴巴上落下风,早就认命了。 “所以我就说,小和尚你有时心大得很,大前天你被那黑衣魔头差点逮住,衣裳都湿透了,你都忘了?”祈宁之在真海肩头拍了两下,特意提醒他。 真海可不觉得露怯现丑,祈宁之揭他的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佛门弟子,事实就要认。祈宁之也没说错。 当然,差点被逮住这事儿,确实怪他,他还是输在对敌经验不够。 越往丰阊谷走,路上遇到的魔门修士便越多。 他们用“如是观”换了脸,和其他西北小派的道门修士一样,正常用普通飞剑行路。 这一带如此行路的的普通道门修士也不少,偶然有人来搭讪,问及来历去处,有些是顺口无意,有些是旁敲侧击,他们也都顺利应付了。 被盘问的不止他们仨,问他们情况的也不止一拨人,应付完也就过了,都没发生什么冲突。 大前天他们遇上了小地绎镜里见过的那几名黑衣魔修,本来已经擦肩而过,他们绷着的心刚刚放下来一点,突然一名黑衣魔修回头问他们从哪儿来。 祈宁之顺口说了路线,那魔修点点头也就回过头去了。 真海忍不住多瞟了一眼那青灰面容的瘦削魔修,被那人反盯着狠看了几眼,真海不免有些忐忑,强作无事地便要继续往前行。 可那人突然说了一句: “几位脸生啊……听你们路线此前该与我们有重合,怎么我们没见过你们三个?莫不是特意躲着我们?” 修士的记性都好,见了一面自不会有忘。而且己方三人,印象应该会更深,对方说他们脸生,那多半就是起了疑心了。 真海到底人实诚,当下心里一跳,眼神便有了一瞬间的游离,他掩饰得也快,干笑一声道: “怎么会!您说笑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况天上这么大,匆匆忙忙飞剑过去了,谁记得遇上谁?前辈你想多了吧!” 这一带,道门魔门修士混杂甚多,并未划出泾渭分明的敌我阵营。只要没有人故意挑衅,双方还都能相安无事。 相遇时言谈几句并没有什么,对方来问话,真海只想客客气气应付过去就完了。 “前辈?”那人重复了两字,却是冷眼盯着真海不放,身上气势陡然增强,呼喇喇振得黑袍翻飞如鸦翅。 祈宁之与幼蕖心里俱是大叫一声“糟糕!” 这病鬼一样的魔修在与他们遇上时,显示的只是筑基修为,真海却唤了他一声“前辈”! 那是因为,早前在小地绎镜里见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