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祈宁之提醒她,幼蕖心里一警,连忙抬头,远处隐隐可见飞檐画栋,依稀是城主府的角楼。 而她面前这片乌压压的住宅,原来是城主府的后街,正是游氏一族居所。 定了定神,看着游学林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某处,一溜随从跟在后头鱼贯而入,幼蕖暗责自己,历练之中,竟然这般走神,岂不是视任务为儿戏?况且,对个人安危也是不利。 只因身在凡人地界,身边又有祈宁之这样可以放心的亲近之人,自己不免就放松了警惕,实在是不应该。 若是祈宁之也走神呢?若是祈宁之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呢? 无论如何,不能将自己和同伴的安危寄托于他人身上。每一点反思都要记在心里。 “多亏祁大哥你盯着,我光顾着想怎么教训那花花公子了,实在是不该意气用事。”幼蕖打量着四周,反省自己。 祈宁之一笑: “用不着绷那么紧,不然也累。” 心里又道:“我照顾你本就是应该的。” 这话他不敢说出来,他知道小九要强,而且,她确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两人用神识扫描了一通周围环境,并无异常。 这条长街自首至尾,鳞次栉比,屋宇相连,形成一片占地甚广的聚落。 路口的牌楼两侧,书着“光阴如白驹,随我万古游”两行大字。 这个“游”,即是指姓游之游,也暗含遨游天地、万古长青之意。 “好大的口气!”幼蕖一嗤,举步而入,她如今对整个游氏家族都没甚好印象。 游学林一行过了牌楼,竟然略微放低了声音,动作幅度也收敛了些,特别是那些随从,不敢再吆五喝六地横着走了。 看来,游家宗族还是有些压力或威慑的。 这片住宅中心最高大最华丽的几栋屋舍应该是游氏最核心的主家,但游学林并不曾往那个方向去,而是拐了两个弯,渐渐走到旁侧伸出去的甬道里。 后面两排房子明显矮小一些,从建制来看,是旁支所居。 幼蕖与祈宁之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游学林的身份竟然不是嫡系主支? 游学林昂首迈步而入的,是一栋略显陈旧的三进小院。 这栋宅院占地不大,更称不上富丽,勉强算是中等人家而已,砖瓦甚至有些残败。 大门口就一个老苍头充当门房,没精打采的,这里实在不像是养出游学林这样纨绔子弟的家宅。 眼盯着游学林一行“呼啦啦”进了院子,幼蕖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下,府內并无什么异常气息,正在诧异,就见随从四散,游学林一人进了内堂。 幼蕖神识跟到第二进院子时,却突然又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屏障给挡住了。 连这么普通的宅子都有防备修炼者的禁制。 幼蕖不由笑了,如此才正常。 用不着她吩咐,小地绎镜刚刚已经乖觉地贴上了游学林,跟了进去。 “走!” 幼蕖一拉祈宁之,两人又在其他几处游姓宅邸里晃了一下,这才飞回了城主府,返回到园子里那株小树下。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没多久功夫,恢复了城主身份装扮的游玉成便摇摇摆摆地来到了树下。 游玉成长吁了一口气: “天天看,月月看,怎么看都还是这样!要不是游先生盯着,谁有耐心来看这破树?” 说罢这牢骚话,他竟然面上露出些失言的懊悔,微微动了动脖颈,左右看看,下人早在他过来时就自觉地退到远处了。 还好,没人听见! 他清了清嗓子,威严地问道:“咳,今天这神树长得如何?” 便有两名下人恭恭敬敬地站出来,其中一人正是早晨抢到落叶的那名为“姜姑”的侍女,她低眉顺目地回禀: “今儿神树长出六片新叶,又掉了两片老叶。按规矩,老叶都收着呢!” 两人各自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小心地打开,果然是两片树叶。 “做得好!城主我都记着呢!啊等游先生看过了,会好好赏你们的!” 游玉成敷衍地就着两人高举的手掌随意看了看,随口许诺,看两名下人欢喜的模样,他嘴角一扯,露出又似冷笑又似不屑的神色。 “这神树关系着我们白驹城的运势,你们好好照看,一片叶子都不能少,不止是本城主,全城父老都会感谢你们的!” 又丢下一句后,游玉成甩甩袖子走了。 那些仆从的神情愈发诚惶诚恐,一声“是”答得倍感荣幸。 骗谁呢? 供奉六韬令和祖先牌位都敢偷工减料马虎了事,却将这株小树当作与白驹城运势相关的“神树”,又严令下人盯着每一片树叶? 幼蕖与祈宁之将园子里头又仔细摸查了一遍,未再发现其他异常。 小地绎镜传音过来: “那个游玉成,回去就在屋子里头和他那美妾叽叽歪歪的,好像在打架,却又喊得亲热,不对劲哎,要不要我进去把他干什么都传给你看?” 幼蕖一愣,竟不知说什么好,面上一热,幸好祈宁之未曾察觉,她咳了一声,只得强作镇定地吩咐: “那些且不管他,你在外头注意有无什么其他鬼鬼祟祟的事就好。要是游书华回来找他说话,你帮我看好了,看看他们都说些什么干些什么!” “好嘞!”小地绎镜答得爽脆。 不要它进去最好!虽然不知道游玉成和那个娇滴滴的女娘在里头干什么,可是里头声音听着瘆人,不想哭也不像笑,呜呜咽咽、嗯嗯啊啊的,它即使是面镜子,也觉得浑身都起了颗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