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之与卢潇潇顺着幼蕖的手指瞧去,却见墙角摆着一只黄烘烘的纯金美人觚,里头插着大枝的艳色牡丹。 定然是机关在彼处了。 凡人倒也聪明,没有阵法禁制,却一样有巧心设计,弄出什么机关密室来,差点就能掩过他们一群修道者的耳目。 祈宁之自忖,若是他孤身来自,只依靠神识搜索,多半要被瞒过。 “眼下正是牡丹花开的好时候,我瞧着这城主府的园子里,老根的牡丹不下数百本,开得跟云霞也似,刚刚连外头花厅里都插着鲜牡丹,可是这花瓶子里头,却插着的是像生的绢花?” 卢潇潇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幼蕖笑而不语,伸手将其中一只牡丹轻轻一拔—— 墙角“咯”的一声轻响,缓缓露出一个洞口,一条宽阔的青石阶伸向黑暗之中。 “我已设好预警法阵了,此时游玉成和游学林都在外头,我们正好下去。” 幼蕖手指弹出数个光点落在四周角落,并让小地绎镜留在外头照应。 祈宁之与卢潇潇跟着她,步入黑暗的密道。 幼蕖伸手在墙角摸索了几下,“咯咯”轻响,那门户又关闭上了。 “你这丫头,倒也灵巧,倒像是来过此处的一般。”卢潇潇夸道。 “世俗机关,无非这几种。入得密道,必在附近有关闭开启之法,否则,里头的人如何进出?不是凹陷,就是凸起,我二哥曾给我们做过好几个密室机关,可以说,天下机关之学,尽在我二哥掌握。我学的,只是皮毛罢了。” “你谦虚了,二哥的本事,你没七八,也有五六了。”黑暗中,祈宁之的声音响起。 卢潇潇“嘶”的一声,似是牙酸。 幼蕖一笑,引着两人顺着阶梯往下行去,密道中虽然黑暗,他们修为在身,视物却是清晰。 走得几步,一个拐弯,便有柔和的亮光入眼,原来这青石砌就的密道顶上每隔一段就嵌有一粒明珠,正散发出淡淡光亮。 石缝略凹,明珠微黄,显然都是旧物,料来是前任城主所留,应为预备下的躲灾避祸之所。 果然是世代统治白驹城,预备得好退路。 阶梯入地甚深,走了好一段还不见端头,卢潇潇忍不住道: “这阶梯修得……得多怕死啊!小丫头,你真行!就得是你来!哎,祈宁之,你看着点前后啊,我和小丫头说话,万一漏了什么……” 祈宁之从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不知是同意还是不乐意。 卢潇潇有一点与苏怡然有些像,遇上合意的人,话就有些多。幼蕖自然是她合意的人,不免一路上就窃窃私语,说个不休。 幼蕖好笑,心道:等前面你看到了真实景况,就没闲心扯东说西了。 没走两步,前方突然大亮,应该是密道到了尽头,已是密室门口。 卢潇潇精神一振,扯着青云障快走两步,反倒成了领路的。 幼蕖无奈跟上,不过只走了两步就停住了——果然,卢潇潇迈了那两步后就呆在原地。 幼蕖是早有预料,停得及时,这才没撞上卢潇潇后背。祈宁之却是一时收不住脚,不由伸手轻轻在幼蕖肩头一扶,感觉到掌下微温的瘦削肩骨,小丫头只回头一笑,他颇有些赧然。 心神微微一晃之后,祈宁之这才顾得上去看密室之内的情景,这一瞧,他也呆住了。 密室两扇厚重的铁门不知为何敞开着,石室四壁点着巨大的灯盏,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他们才能一眼看到室内中央摆放的那张大方石台。 石台上有一人,身上覆着一面华美的丝被,从起伏轮廓隐约看得出,这人正呈“大”字状躺着。 只是这平躺定然极不舒服,且不说石台冷硬,丝缎之下还露出数条血迹斑斑的粗大铁链,每根铁链俱被拉扯得笔直,端头没入石壁,锁得甚是严实。 此人四肢皆被铁链所缚,动弹不得,面色苍白,一双眼珠子毫无生气地瞪着洞顶。脖颈之中,被子未掩到的地方,能看出也缠着数重铁链。 卢潇潇与祈宁之简直怀疑自己见了鬼! 石台上被铁链绑得严严实实的那人,不正是城主游玉成么? 要不是他们一大早亲眼看到游玉成和游书华出了城主府,被胡峤等人拉着去向白驹城内外父老重释关于护城人的告示,他们都要怀疑城主是不是被意图造反的手下绑起来做人质了。 饶是幼蕖已从小地绎镜那知道了密室内情形,此刻亲眼得见,亦是不免发怔。 室内药香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又有莫名的恶秽之气,令人甚是不适。 卢潇潇走近石台,仔细打量着那张眼熟的脸,又用神识扫过此人的心脑部位,确认其魂灵气息与印象中的游玉成一般无二。 “他……竟然从里到外,都与那游玉成一模一样!” 卢潇潇给幼蕖传音,幼蕖毫不诧异,因为小地绎镜已经告诉过她了,她刚刚用神识验证的结果也同样如此。 只是,小地绎镜还说: “台子上的这个游玉成虽然与外头的那个比双胞胎还像,神魂也差不多,可是气味儿上还是有点不同。嗯,大部分是相同的,只是细细辨别一下,我发现外头那人,多了点儿污秽味儿。” 至于什么是“污秽味儿”,小地绎镜也说不明白,就反反复复地强调:“就是不太洁净的那种。” 幼蕖猜想,多半是因小地绎镜心思单纯,对阴邪之物只知有不对,却不能细认出具体。 “还有,”小地绎镜支支吾吾地补充,“其实,外头那个游玉成身上的味儿有时浓一些,有时淡一些。我起初也没注意,但是今天早上他的味儿又浓了一些,我才闻出来。”